Thursday, October 27, 2005

音樂與文學的再創者

聽聲樂想要不認識費雪迪斯考(Dietrich Fischer-Dieskau)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這位「提到藝術歌曲就宛如提到他」的德國聲樂大師,曾被英國《留聲機》雜誌選為20世紀前五位對世界最具影響力的聲樂家,美國《時代》雜誌更稱讚他是20世紀最偉大的藝術歌曲演唱者,足見他演唱的成就。至於他的曲目,時期可從巴洛克的巴哈延續到現代的萊曼(Reimann),曲風則橫跨法國、德國、義大利幾乎整個歐陸,有他掛名的唱片錄音數幾乎是「不可數」。而藝術歌曲中,他最為人稱道的舒伯特、舒曼和布拉姆斯,也已在錄音間或現場的眾多錄音中留下許多後人難以超越的典範。他和DG公司創紀錄的錄下400多首舒伯特藝術歌曲集(剩下沒錄音的多為重唱和為女高音所寫的曲子),更見歷史意義。演唱生涯後期的他,甚至拿起指揮棒當起指揮來,非但如此,費雪迪斯考還是個畫家和作家,他所寫的論述受到學術界相當的重視。這樣一位藝術修為深不可測的眾多「家」,讓人不禁好奇他到底是如何的三頭六臂?回想歷年聲樂界黃金時期的各個名演唱家,有幾位像他這樣對藝術歌曲有著如此強烈的執著,今年適逢大師80歲的生日,而我們面對他如此眾多的錄音,對他的瞭解又有多少?

擁有天生優勢的學習環境

費雪迪斯考於1925年5月28日生於柏林,是家中幼子。他的家庭充滿學術氣息:爸爸亞伯特是位古代語言學博士,在一所中等學校擔任校長,母親朵拉亦是一位深具修養的教師,家中長輩們也多是文學博士、建築設計師等。而最為迪斯考迷所津津樂道的,是他袓母娘家,那大名鼎鼎的馮.迪斯考(von Dieskau)家族;因為這家族袓先Kammerherr von Dieskau就是巴哈《農夫清唱劇》的題贈者。父親亞伯特在費雪迪斯考12歲那一年便過逝,這位前半生都活在19世紀的老爸有著上個世紀的獨立與堅強意志,據說他一生中從未讓任何人進入到他的內心世界,即使是最親近的朋友也沒有。聽起來似乎有些孤僻,然而這些個性的遺傳,也許正解釋了為何費雪迪斯考的歌聲中總有有著源源不絕的能量和過人的自省能力。


在這麼菁英型的家庭中成長,費雪迪斯考想當然爾的必定自小受到學術、藝術相當多方面的薰陶。而這也成就了他一生受用不盡的涵養和深度。他的音樂啟蒙來自於他的母親,她不誨地教導他鋼琴,並除了音樂之外,還教導他欣賞繪畫等藝術,這同時兼具理性與感性的教育環境與訓練,或許正是奠下他未來藝術歌曲偉大成就的基礎。至於聲樂,則要等到費雪迪斯考16歲時,才先後跟隨渥爾特(Gerog A. Walter)和懷森伯恩(Hermann Weissenborn)二位老師學習。想必是自小打下的良好基子,加上他優異的音樂性和強烈的學習興趣,學習歌唱不過才一年光景,費雪迪斯考居然就公開演唱,而曲目正是舒伯特的《冬之旅》。可惜世界大戰爆發,迫使他不得不從軍報國,1943年當他被徵召威瑪,他才進入柏林藝術學院一個學期而已。大戰期間,他曾在義大利被美軍囚禁,渡過一陣子無人道的生活,雖然如此,他仍不忘並不間斷地自我學習並把握任何可以表演的機會。1947年他回到了德國,開始了他第一次正式的表演機會。此時的他才22歲。

一唱成名

大師回憶那時他在豪無排練的情況下臨時上場演唱布拉姆斯的《德意志安魂曲》,之後就是他第一次的藝術歌曲演唱會。轉瞬間,他就成為了聲樂界極具潛力的新星。一一年之後(1948年),他便與柏林市立歌劇院簽約,成為首席抒情男中音,而他歌劇的首演,是由弗利柴指揮,演唱《唐卡羅》的Posa公爵,另外他也演出《唐懷瑟》的Wolfram。搶眼的表現,使他很快的應邀於維也納與慕尼黑等各地客串演出,也在DG唱片公司錄下第一張專輯,演唱布拉姆斯。而這中間不過才兩年時間,他便已開始在歐洲各地舉行各人演唱會了。但是真正確立他樂壇地位,還是等到1951年他參加了奧地利薩爾茲堡音樂節,和本世紀最偉大的指揮之一褔特萬格勒,同維也納愛樂合作演出那一場著名的馬勒《青年流浪者之歌》,自此費雪迪斯考的大名遠播全世界。薩爾茲堡音樂節在之後更要請他固定參與每年的演出。其中他和舒瓦茲柯夫、齊弗麗德(Seefried)合作的《費加洛婚禮》成為該劇經典之一。1954年,費雪迪斯考展開了七年在拜魯特音樂節演出,55年開啟了美國大門,64年在卡內基廳演唱藝術歌曲。至此出道不到十年,費雪迪斯考已是全古典音樂界有名的男中音。樂評家幾乎是一面倒的讚美他的演唱:他擁有仔細而深刻的洞察力,和豐富的想像力的詮釋,而他那看似無盡的音色變化,細微地伸展著他聲音的無限可能性。

為藝術歌曲而生

和其他聲樂家之不同在於:費雪迪斯考是從開始便不間斷且持續地舉行藝術歌曲的演唱會,比較起來他的歌劇演出反而近乎稀少,成就也不如他在藝術歌曲的表現。好比他的莫札特和義大利曲目的角色大部份都為人垢病,連少數德奧曲目也遭批評,甚至有人還質疑他的發聲方式,認為有些晦暗不夠明亮,更糟的是有人嫌他太高大以致不適合帕帕給諾,長相太稚氣不適演Almaviva伯爵等……。確實,要講出他代表性的歌劇角色很不容易,就連「玫瑰騎士」中的范尼納這麼無足輕重的角色都會被批評口音太日耳曼,不夠維也納風格;至於義式曲目,因為常使用半弱音等技巧來強化角色詮釋的結果,讓聽慣義大利美聲的大部份樂迷特別會嫌棄他的聲音,覺得「有缺陷」,懷疑這個人到底會不會唱歌。只是,就像肯普夫的蕭邦音程有點「不和諧」、季雪金的貝多芬有點「女性化」、卡拉絲的莫札特比較「摩登」,費雪迪斯考的某些角色會讓人不習慣或是格格不入,然那是以他的觀點和風格來演唱,讓人覺得太有稜有角。而他那似乎是專為演唱藝術歌曲而生的內歛型歌喉,當然和義大利開放式的發聲法大為不同了。

其實很難去描述是什麼使費雪迪斯考的藝術歌曲有這麼大的影響力,有人說是他卓越的理解力,有人歸功於他對文學和音樂的想像力。但單純而言,他是如此熱衷於藝術歌曲的詮釋,他是愛他們的。他17歲的《冬之旅》便以輕鬆自然的發聲和完美的咬字震驚了現場觀眾。然而也許在音色上,某些歌曲的角色不是很適合他這樣的高男中音,聽眾可能會覺得像溫德利希的《詩人之戀》會更自然、更貼切,博斯崔吉的《美麗的磨坊少女》更像是有少男戀愛的熱情,但是作為一位聲樂家,特別是演唱藝術歌曲,並不是靠天生音色性質來詮釋作品的。突破先天的限制,以文字分析方式,加強演唱內容的內涵來豐富歌曲的深度,是費雪迪斯考帶給這個世界最大的影響(舒瓦茲柯夫在華特.李格的調教下亦達到此成績)。他自己相信:音樂和詩有相同的領域,他們可以描繪出靈感、靈魂的圖形。也有相同的力量把感覺和思緒轉化為理性的,可用語言和音符來表現的型式。而其中神奇的魔力,就是音樂和詩會不斷的帶給我們轉變。

早在1993年告別演唱會後,費雪迪斯考便退出了聲樂舞台。但是他是這麼熱愛音樂,所以仍以指揮家、老師和評論者的身份繼續為音樂界努力。他於65歲生日時做了指揮的首演,也大力提攜後進;薛佛(Schäfer)、葛納(Goerne)、施密特(Schmidt)和博斯崔吉(Bostridge)等都曾是他的學生。雖然他的四次婚姻總是眾人茶飯後的話題,但和女高音瓦拉蒂20多年的婚姻終也證實了真愛存在。

  今年大師80歲了,我們對他除了尊敬與感激之外,還有什麼好批評的呢?他對音樂所帶來新的體驗和感受,是我們何其有幸能聆聽到的?現在深夜,音響傳來的,是他的舒伯特《水邊的吟唱》,我除了感謝舒伯特,更感謝大師,生日快樂!


PS.文章原寫於2000年費雪迪斯考75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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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October 16, 2005

轉載—波哥雷利奇台北演奏會


星期天,上班天。下午正當我在圖書館痛苦地翻譯一份主任說很緊急的合約時,好友蘇士康(網路化名)從MSN丟來一個訊息:
蘇:hihi我剛去聽Pogo回來。
我:啊!他去台灣演奏?彈啥?
蘇:普羅高菲夫第三號鋼協。
我:so......如何?
蘇:怪,怪得很離譜,但怪得很爽。有些地方弄得像蕭邦的夜曲!
我:呃……(一個嘴角會上拉的「哇咧」表情),讓我想起他宛如解肢又重組的布拉姆斯,配誰呢?
蘇:簡文彬與NSO,NSO拿出演奏馬勒的架勢,但Pogo的強音還是硬衝了出來!
我:真的假的?
蘇:我想把這音樂會寫下來,但我要先看完綜藝節目說。
我:^@$¤*µ<& »#<=}^ù¨ !§% 於是,在幾個小時候,蘇士康傳給我寫好的文章。記得波哥第一次台灣演奏時我因有事失之交臂,結果聽說他連莫札特的土耳其進行曲都忘記(還是故意不?)反覆。不過,我無法想像這位怪角理光頭的樣子,去網路上看也只找到了張他載軟帽的照片,然而看了這張照片,只感嘆人歲月催人。所以波大哥,人老來還是不要作怪才好。


以下為蘇士康之音樂會感想,欲詳細閱讀全文,請click下面文字。
理了個平頭,人高馬大的Ivo Pogorelich,以輕鬆愉悅,甚至有些頑皮的步伐進場。人們可能對於Pogorelich在音樂上的算計有些心理準備,不過畢竟是協奏曲,再怎麼搞怪,照理說怎麼也得被牽制一番,無法為所欲為。結果我還是小看了Pogorelich,無論台上有多少人,天王老子都得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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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October 14, 2005

Shock or Prejudice?

廣告照片上的這對情侶一左一右,俯在一個藍色的橡膠氣墊上,彼此雙眼緊閉,在陽光下深情的親吻……。

最近法國媒體上的議題爭執不斷,只要打開談話性的節目必是異常激烈的辯論情況,從新總理的新稅務制度、SNCM國家企業民營化造成的罷工抗爭、禽流感染、驅逐不安全建築內的非法住戶……等,政客專家與學者們各持己見互不相讓,在臺面上吼得聲嘶力竭並爭得面紅耳赤,那白熱化的情況,只差沒有捲起袖子動粗。大多數的議題,爭執者之間不論多麼意見相左,但還都能就事論事,除了上文描述的廣告。是的,這本來是普通的,預計要貼在巴黎市的公車與地鐵站的廣告攝影,居然也引起了超乎預期的舌戰,由於某個原因,巴黎métrobus廣告部禁止這幅照片的張貼,很簡單:因為廣告上的情侶組合是兩位男生/兩位女生。


2005年10月21日至24日,在巴黎西南的Porte de Versailles有一項歐洲首次舉辦,以同性戀為主題的展覽,題名為「今日同志(快樂)的生活」(La vie gay aujourd’hui),該照片即為這次展覽的宣傳廣告。看看展覽標題,取得還真妙,gay與gai的發音與形容詞意義均相同,但是法文的gai並不同於英文的gay帶有同志意味,所以這個標題若不看字,會聽成「今日快樂的生活」。另外gai一直是很常用的字,所以若有位法國人說「Je suis très gai!」千萬別以為他/她是在宣告出櫃,而只是在說他的心情愉悅而已(當然有時候他們也會套用英文說Je suis gay)。而這次展覽內容包括同志藝術、同志文化甚至同志經濟等,目的當然是希望同志生活模式廣為人知,讓大家熟悉並習慣同性戀的存在。雖然歐洲在今天該是全世界接受同性戀程度最高的一區,許多國家都通過了同志同居法甚至是同志婚姻法,然而同志文化與生活模式卻沒有如美洲那麼特顯,許多潛藏的anti-homo意識也危險的存在(如法國南部的馬賽)。

「Ça change quoi pour vous?」(這對您來說有何不同?) 是這張廣告上最醒目的字眼,幾乎是有點挑釁的語氣,想表示兩個同性相愛親吻是很正常、該被接受的事。然而大大出人意料的,對巴黎métrobus的廣告部來說,Ça change tout !這不同可大了!發言人說:「Les photos risquent de choquer l'ensemble des voyageurs!」(這兩張照片將會引起地鐵公車所有乘客的反感、刺激、不舒服……)。真不可思議,在21世紀第五共和的法國,居然還有這種說法,為此就連巴黎市長Delanoë都感到遺憾。然而比較起來,電視上反對的學者所抗拒的理由更令人瞠目結舌:「這對小孩身心會有不良的影響。」、「這太噁心。」、「這是不良示範。」、「這違反自然法則」……,諸如種種荒唐無比的arguments。只是,這些理由莫名其妙的程度,還是比不上大名鼎鼎的資深新聞記者/藝評家Philippe TESSON的那句「ça me plaît pas.」(我不喜歡)!笑死人,誰不知道這位看來有六十之齡的老先生正是死gay一個!

該場爭論的節目主持人很有趣,當另一位不知什麼來頭的專家評說這照片令人作噁時,他提出另一個「優酪乳灑在女性裸體身上」的廣告,並詢問大家是否會覺得噁心。誰知TESSON先生馬上回答:「這個哪會噁心,優酪乳灑在女性裸體身上真是美啊!」看到這裡,我真的很想打電話現場call in(可惜這在法國不太流行)問他說:「是您喜歡的廣告才能貼嗎?法律是根據您個人喜好來制定的嗎?」

Incroyable!地鐵站內公車外部從以前到現在所貼過的廣告,真正噁心愚蠢至極的都照貼不誤,這兩張帥哥與帥哥美女與美女相吻的照片哪裡不妥了?什麼對小朋友身心不良?假道學到了極點。違反自然法則?那請問您穿的衣服、戴的眼鏡、看的電視、用的電腦滑鼠與網路……這一堆大自然無法消化的塑膠鐵片等材質哪一項是合乎自然法則了?大自然孕育出同性戀,可沒有生出電腦啊!真不敢相信個人偏見居然是這些人士所提出來反對的理由。

我想到去年Paris Match雜誌的某期封面在公車地鐵裡大做廣告,因為他們找來法國美女名星艾曼紐琵亞,照片是她半身在水裡的斜背面的裸體,胸前偉大的輪廓相當驚人(很像剛產後的母親),胸部的頂端更幾乎是重點指控。

相信這張照片一定樂死許多滿腦子性的法國男人,然而我記得很清楚一個不喜歡喝牛奶的朋友對我說:「我早上最討厭看到牛奶了,結果一大早出門坐地鐵居然看她的胸部,真是差點沒把早餐全吐出來!」另外我個人覺得白色的優酪乳灑在女性裸體身上也有點噁心,我想我大概永遠不會買那個牌子的優格食品。不論如何,因為我們個人偏見就可以任意禁止言論音樂或圖片電影嗎?

不過最後巴黎Métrobus還是接受了這兩份廣告。詳細過程我並不清楚,不過很確定的是,自這個星期廣告開始張貼以來,我沒有看到任何人在地鐵裡有被驚嚇的模樣,也沒有小孩子學著廣告親嘴。是shock還是prejudice,事實證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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