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December 19, 2005

深秋的雜想

Félicity家聊了幾句蓋爾基爾的演唱,讓我想寫下一點心得。

事情的開端是這樣的:

八月我在南法Sisteron城的Citadelle音樂節聽了一場絕佳的音樂會,指揮是很年輕的法義混血Spinosi,他在naïve公司錄了幾部韋瓦第的歌劇,成績斐然。而演唱會主角則是一個女低音與一個假聲男高音Marie-Nicole Lemieux與Philippe Jaroussky的Duet。Jarrousky這位優秀的年輕歌手,常來逛我部落格的朋友應該對他不陌生,不過Marie-Nicole Lemieux可能是個新名字。她最近才在naïve公司出了一張法國藝術歌曲集,曲目由蕭頌德步西到尤涅斯柯,是位認真演唱且技藝接近成熟的希望之星。


整場音樂會,不論歌手亦或樂團都驚人地出色(抱歉我八月忙於趕路兼太過懶惰沒有寫下心得),曲目上半場是韋瓦第歌劇選曲,下半場則為韓德爾,Jaroussky的聲樂技巧幾乎無可挑剔,他的高音乾淨寬闊,演唱時情緒的投入更是渾然天成,全無刻意斧鑿的痕跡。我最訝異他那聽似單薄的音色,還能依音樂情境做出深刻的層次變化。來自加拿大魁北克的Lemieux,聲音恢宏卻還能表現靈活的花腔,她應該擅長戲劇性的角色,而且有著少見的低音,是值得期待的新人。至於樂團方面,新古樂派給予巴洛克音樂最大的改變,是灌注了令人興奮雀躍的生命力與活力,而Spinosi正是個能帶動樂團充沛活力的指揮,他甚至會在興奮的當頭高跳打拍。如果要我找出這次演出的缺點,我大概只能說場地的音響效果太差,沒辦法感受到女低音Lemieux的「實力」。因為那更本不是個音樂廳,也不是教堂,而是一個完全露天的「廢墟古蹟」。

不過我很懷疑女低音與假聲男高音的二重唱會有多少?結果不出所料,全場真正二重唱的歌曲只有兩首:韋瓦第La Fida Ninfa(忠誠的水仙女)中的Dimmi pastore,和韓德爾Giulio Cesare的Son nata a lagrimar。Jaroussky和Lemieux其實已經有不少合作的經驗,不但具有默契,在聲音上還會彼此互補:Jaroussky的聲音清亮而集中,Lemieux的音色則渾厚醇美,他們在Son nata a lagrimar最後的長弱音合唱,雖然沒有好的音場環繞,但那純淨完美的合聲,直讓人連呼吸都嫌打擾。

上面三段其實都是可以省略的前提(彌補一下我的懶散),其實我的重點是:那晚Jaroussky所演唱的Cara sposa (出自韓德爾的歌劇Rinaldo),實在太動人,讓我至今仍無法忘懷,可說是le plus grand moment musical de ma vie。這首歌並不如韓德爾其他作品如Ombra mai fu有名,就連Rinaldo歌劇本身被演出與被錄音的次數都稀少。然而這些都掩不住Cara sposa這首高雅憂傷的曲子的魅力。Jaroussky開頭的第一句長音就差點讓我掉淚,他那單純無辜的歌聲就像有魔力似的把人帶進另一次元的空間,突然間我們都是失去Almirena的Rinaldo,感受著和他一樣的哀傷,唱道:Cara sposa, amente cara, dové sei ?(摯愛的妻子啊,心愛的愛人啊,如今妳在何方?)。我不得不說漂亮的嗓音與優異的技藝大概還不是Jaroussky最大的天賦,這是一個非常擅於藉由歌唱傳達故事與情感的高手,他聲音中的表達能力就連對這齣歌劇故事內容不清楚的觀眾都能感同身受地因曲調而哀傷。我一直在想倒底是什麼讓他這首曲子的演唱如此迷人?我自己擁有的版本中,James Bowman唱得像塊木頭,David Daniels的版本稍嫌誇張濫情,阿根廷出色的年輕歌手Franco Fagioli是相較之下比較滿意的版本,但指揮是很大的敗筆。最近修爾也在新專輯演唱此曲,然而那拘謹保守幾乎沒有表情的演唱讓我頗失望。

關於這份感動,我找不出所有的答案,但有一個很明顯地要素是「純真」。而正是這份純真每每讓我為劇中人或歡喜或落淚:Gwyneth Jones的元帥夫人、齊弗麗德的奧克塔文、舒瓦茲柯夫的綺想曲女伯爵、波蒲的阿拉貝拉與帕米娜、卡拉絲的茶花女、蔻楚芭絲的咪咪、葛露默的戴絲蒂蒙娜……,那是一個很微弱不清的界線,而且我們並不能總是確定,這份感動的呈現,單單只是準備工作的用心是否足夠?音樂是瞬間的藝術,依照混沌理論的說法,一個重覆一百次的動作,每一次都不一定會帶來同樣的結果。就像芙蕾妮所說:四十年來她每次演唱咪咪都會有不同的感受。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一當那份單純的情感走上軌道,我們總是能夠立刻認出並馬上與之溝通;當然這不僅限於歌唱,肯普夫的布拉姆斯間奏曲集、普雷特涅夫當年來台演出的李斯特b小調奏鳴曲、傑利畢達克的柴五……等。

之所以有這些感想,主要是前些日子聽了阿藍尼亞與蓋爾基爾的波西米亞人。這是我第一次看他們夫妻二人的現場演唱,但與我預期相反的是:阿藍尼亞的魯道夫有著令人感動的深情與豪氣,而蓋爾基爾的演唱卻與咪咪這個角色有點格格不入,問題不在唱功,不在音樂性,我猜想是對角色的認同,也就是對待角色的「真」。我不知道蓋爾基爾本人如何,但她表現出來的氣質比較像是郝思嘉,而不是有著單純的生活與小小期待咪咪。這也是為何,我想在這裡向Felicity解釋為什麼那個時候我會說她的演唱缺少些說服力的原因。我並不認為她有去深入並單純地演唱那個角色,而比較多是在演她自己。這或許是因為和她老公合作的關係,也有可能她對波西米亞人感到厭煩。當然,單咪咪一角一點都不足以代表蓋爾基爾全部的演唱成績,我仍然期待她有更好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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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December 14, 2005

轉載—法國百年移民史(下)

薩科茲法 警察權再度擴張
新法雷厲風行 移民聚集街區 氣氛沉重

一九九七年鄉派勝選,社會黨總書記喬斯班組聯合內閣,由公民運動黨黨魁謝維尼蒙擔任內政部長,開始修訂眾人矚目的移民法規,當時法國非法移民的人數很難確認,統計數字從三十五萬到八十萬,但總之有數十人渴望獲得居留權,而不久之前,鄰國義大利才解決了二十三萬人的居留問題。

為兌現選舉支票,修法主題是合法化régularisation,以居住法國多年且以家庭團聚者優先,以家庭團聚申請需的證件簡化,因此受惠最多的有阿爾吉利亞人與以浙江省為主體的中國新移民家庭。當時取得居留卡的約八人之譜,離無證者的期待太遠了。

就從九七年起,取得合法居留的中國新移民不再打黑工了,紛紛在十一區與三區開店經營服裝、皮包飾品批發業,短短數年間改變數個街區的風貌,「成衣數條街」,與當地居民生活格格不入的中國現象,從此成為爭議話題,但也造就了華商事業。

除了大多數人關心的合法化外,對於政治庇護也開了一道大門,許多知識份子、藝術家因此拿到長期居留,從此之後法國就成了「庇護所」,往後各國移民為取得居留,大多以難民自居。「謝維尼蒙法」恢復無證者的社會保險與短期居留者的權益。

一九九九年九月,法國政府與紅十字會等公益機構合作,法國北部Calais加萊臨英倫海峽的Sangatte設置大片營區,收留等待機會前往英國的外國人,營區以阿富汗難民、伊朗人、伊拉克人和土耳期的庫德族人為主,Sangatte營區應英國內政部要求,經薩柯茲同意後,於二○○三年四月正式關閉了。

謝維尼蒙法依舊保存了巴斯戛法案的管制精神,如為打擊黑工執法人員可至工作地點盤查身份,機場留置中心、驅逐出境審查委員會繼續保留。平心而論,謝維尼蒙法減輕許多對移民的管制措施,這段期間可能是近二十年來,無證者最輕鬆的時期,同時也讓偷渡組織蔓生,令警方抓不勝抓,形成新的社會隱憂。

左派主政五年成績差強人意,移民現象反而形一種似有似無的威脅,極右派發表統計數字,民陣說,自從取消居住證明後,每年移民數高達五十人。移民數字與失業率被極右派畫上等號,此種論述獲得越來越多的法國選民認同,民眾對左派政府的失望,可從二○○二年四月下旬第一輪總選舉看出端倪;勒彭的選票超過總理約瑟班,法國選民三十年來未曾出現如此猶豫不定的意向。此骨牌效應不僅讓席哈克總統在第二輪投票時,以他自己都意料不到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選票當選連任,且數月之後的國會選舉,右派過關斬將,重新取回執政權。

二○○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國會通過「薩科茲法」,這個新版本以打擊黑工與色情行業為管制前提,重新賦予省長驅逐權,值得注意的是,警察權力再度擴張,可以對在街頭的外國人以被動拉客(racolage passif)或侵略性乞討(mendicité aggressive)之罪名逮捕,而後沒收證件,拘留監禁、取消居留、甚至驅遂出境。

「薩科茲法」頒布以來,雷厲風行,曾經有過一個月三部包機遺送之例,被強弊驅逐出境者以非洲人居多。「薩科茲法」執行徹底,警察經常出現在移民聚集的街區,如十九區美麗城一帶,當街盤查逮捕,移民圈內肅殺氣氛沉重。

非洲移民團網站說,薩科茲法案擺明不歡迎外國人。而社會經濟學家也提出質疑,到底是偷渡客製造了黑工問題?還是法國的經濟與財稅結構鼓勵一些行業如建築、成衣製造與餐飲雇用黑工?另外,由於所需證件繁多,也興起買水電單與居住證明等證件的小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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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法國百年移民史(中)

右派打擊偷渡與黑工 民間同情聲浪不斷
無證者運動 助左派乘勢再起

法國的移民法令與管制隨著政黨輪替而改,並且隨著國內經濟國際局勢的變動而鬆緊不一。自九十年代起,由於蘇聯解體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紛紛崩盤,巴爾幹半島戰雲密佈漸趨緊張,這段時期來自東歐、庫德族的移民日增,再加上非洲與中國的新移民湧入,這些人焦論持何種簽證入法國,通常滯留不走。

法國的經濟未見起色,失業率節節升高,政府的移民管制在這種情況下又趨嚴謹。一九九一至九二年間,新的政策逐步推出,對讓證件不全的旅客登機抵法的航空公司課以罰金。持觀光護照的個人旅遊者的入境檢查更加嚴格,同時法國駐外領事館對申請簽證的條件限制更多了。


法國境內的外國移民政府又定了新的制度,申請政治庇護者沒有工作權,查獲非法黑工加重處罰。這段期間最得一提的是在機場設立了留置中心(zone d’attente),將入境證件不足的旅客暫時請至留置中心,由關防警察看管,有的人在這形同拘留所的地方,待上一段時間才聯絡上親屬,由親屬擔保始能重獲自由。機場留置中心動引起爭議,反對者認為法國又多了一處監獄。

一九九三年,國會改選右派大幅領先,國會席次上的優勢更有利於法案制定與執行,三項移民相關法案先後提出,首先對國籍法作了修正,父母為外國人,在法國出生的年輕人必須先表明其作為法國人的「強烈意願」後,才能成為法國公民。第二個法案賦予警察盤查民眾身份更大的權力,另一項則對外國人入境的條件、接待與居留之限制,甚至取消一些行之多年的短期居留項目。

從法案內容分析,外國人在法國能享有的權利非常少,結婚居留申請也多了好幾層手續,全家非法居留的小孩也不保證成年後會自動身份合法化。而無身份就法有醫療保險、社會救助等福利,就算他們工作數年也繳了分費用也無效。申政治庇護者,先有警察局發的居留才能至l’OFPRA申請難民居留。非法居留者的小孩不能上學,孕婦無法免費至醫院檢查診療,而其他的疾病也得自行處理,且收留無證件者也可能受到司法追究。右派政府積極用心致力於打擊渡與黑,期望能做到「零非法居留」。

躲在暗處栖栖惶惶,打工無處經濟無著。在這段最難熬的時期,無證者反彈的力量也增強了。一九九六年三月,一百多名申請居留多年未獲准的非洲人(馬利、薩伊、塞內加爾等)聚集於巴黎第十一區的聖安伯之教堂l’Eglise Saint Amboise,他們宣稱要活得有尊嚴,要求法國社會伸出援手,法國政府給予合法身份,由於曝光率不足所以未獲太多的迴響。

但數個月之後,十八區的聖伯納教堂l’Eglise Saint Bernard的事件就引人注目了,一九九六年八月二十三日,警進入教堂,強力驅逐帶走這一群正在節食抗議打地舖的無證者Sans papier,這一群非法居留者將自己曝露在警方之前,帶給法國社會新的啟示,他們成為勇氣與奮鬥的象微。

無證者運動受到法國工運與社運團體的支持,而這也是偷渡來法的華人,首度參與街頭遊行示威,支援無證者的社運團體因應而生,當時活動力最強的首推「第三團體」,該團體後來分裂,而後又有其他的團體陸續出現,動員無證者爭取權益。

然而右派政府對民間的同情聲浪並未嚴肅看待,且於一九九七年初制定了「德布雷法案」。該法案授權執法單位扣留無證者的護照,增加警察盤查權力,其中引起法國社會議論的是,「德布雷法案」要求招待外國人的法國公民必須至警察局登記,且外國訪客離境之後,也必須到警察局登錄。
一九九七年二月,由藝文界發動簽名抗議「德布雷法案」對人民自由的限制,由於有聖伯納教堂的無證者運動之前例,「反德布雷法案」帶來一波社會運動,讓左派各黨乘勢再起,左派氣勢如虹,推出寬容的移民政見,終於在當年五、六月的國會選舉中大勝,一九九七年左派的勝選,無證者運動是一大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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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法國百年移民史(上)

本文為巴黎八大哲學碩士生羅惠珍所撰,分三天刊登於歐洲日報。羅女士善長觀察歐洲政治動態,其文章散見於各華文媒體。由於本文內容與我原本接寫的文章多有重複,羅女士又寫得比我詳細,所幸轉載登出,讓大家對今天法國的移民問題有更多認識。

二次大戰後,是移民出問題的分水嶺

法國移民社區暴動演變成全國危機,失業、貧窮、種族岐視等問題搬上檯面;檢討移民法、改善移民處境,成為法國迫切要面對的課題。回顧法國六十年來移民法規修訂經過,或可找到解決之道。

移民怒火所幸已稍止息,法國各界也定下心來重新思考社會共處之道。從殖民到移民,非洲國家無論來自撒哈拉沙漠南北,數百萬的移民已構成了法國社會的一部份。回顧六十年來的移民法規之立法與修法,可用「混亂」形容之;每每遷就於政治因素或當時的經濟狀況便宜行事,而造成往後的困境。


從法規修定可觀察每個階段的移民過程與時代背景,如果能充分認識每個不同移民群安頓法國的艱苦心酸,將會增加同情和了解。各時期的華人剛踏進法國社會時,不也是跌跌撞撞嚐盡苦頭嗎?經濟條件優越的也有文化與生活上的差距,更遑論隻身一人兩袖清風所遭遇的苦楚。

然而,無論從何而來,最後都在法國尋求安生立命,同屬移民族群,融入法國社會所碰到的挫折雖然不盡相同,法國的移民族群之間所幸並無衝突對立,多認識他人的移民背景,應有助於所有族群的和平共處。

法國一世紀以來接納了各種不同處境的移民:葡萄牙人、希臘人、一九一七年十月革命之後俄羅斯移民、而後大量湧進的中歐猶太人、義大利人、亞美尼亞人等,其中也有部份來自中國浙江省的移民。雖然移民族群類別繁多,但因多屬白色人種,又人數有限,而且除了猶太人外,大都為基督教世界成員。因此除了零星生活衝突和商業糾紛,法國社會早期並無太多的移民問題。非洲移民在二次大戰之後出現,並很快成了法國社會移民的主體。

一九四五年戰爭結束後,法國政府於當年十一月二日制定移民法規,成立國家移民局ONI,而後又重新更名為國際移民局OMI。戰後的法國百廢待舉,各項公共建設需求勞動力,工業界也到處招攬勞工。當時國際移民局所扮演的角色,就是從非洲殖民地國家引進勞工,由國家移民局全盤掌控非洲勞動移民,漸漸取代原本自營的仲介公司。國際移民局除了具引進勞工的功能外,亦有助於法國政府制訂往後的移民政策。

引進外勞,起初以阿爾吉利亞的勞工為主,直到六十年代初,阿爾吉利亞獨立前,已有數百萬阿爾吉利亞人在法國從事各種勞力工作。他門除了是政府公共建築工地最需要的工人,也有不少投身汽車工業,特別是標緻與雷諾兩大企業。由於各行各業都缺工人,就算未經合法管道進入法國,也能立刻找到工作。

五十年代期間,阿爾吉利亞人大多隻身而來,從事粗重賣命的工作,為了家庭生計,阿爾吉利亞外勞生活節儉。印支半島第一代的華人移民,不也曾過著如此拋妻別子離鄉背井的艱苦歲月?阿爾吉利亞的勞工絕大多數居住在巴黎郊區Nanterre與Argenteuil一代。他們在無人的荒地上蓋起一大片克難房子,窄小的屋子用工地檢來的合板湊合釘上,一戶挨著一戶,衛浴廚房相當簡陋,這個地方就著名的bidonville(貧民區)。

工作時間久了,有的便將家人接過來,但因經濟條件所限,能搬到外頭租公寓的並不多見,這些人都屬於所謂第一代的北非移民,這個情況要等到一九六二年,阿爾吉利亞脫離法國的殖民統治,獨立之後才告結束。

一九五○年代末期,阿爾吉利亞戰爭期間,部份屬阿爾吉利亞人民陣線的成員,在法國號召義勇反抗軍,當時法國工作的阿爾吉利亞人處境十分艱難;到法國打工賺錢,但法國卻是敵國,法國軍隊正在阿爾吉利亞殺害凌辱他們的骨肉,然而「男兒立志出鄉關」,一切的忍耐與努力就是為了能衣錦還鄉光耀門楣,哪個走出家門的男子漢不這麼想的呢?

只是戰爭帶來的血腥,一九六一年十月十七日阿爾吉利亞人在巴黎舉行示威遊行,當夜巴黎警察鎮壓,導致數百人喪命塞納河的悲慘事件。這些悲情逼使不少第一代移民,在阿爾吉利亞獨立之後回歸祖國,北非移民故事翻開另一頁。

八十年年代末期,阿爾吉利亞內戰頻仍,而帶來另一批移民潮,將導致另一次修改移民法。法國政府一直未對戰爭及一九六一年十月十七日事件承認使用暴力,因此阿爾吉利亞移民與法國社會至今仍未真正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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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November 10, 2005

關於巴黎暴動之雜感(上)

這篇文章寫到後半愈來愈嚴肅,給對法國社會不了解又有興趣知道的朋友看看就好。

法國最近取代明年春天將感染全歐的禽流感,而成了世界媒體報導的主角。主角本身則是已連續十四天的「巴黎暴動」事件,該事件經由媒體螢幕嚇壞了全世界的新聞收看者,就連我不熟悉的朋友的姘頭都會想到我的安危,更不用說關心我的家人朋友,從MSN從電話email等傳來的問侯突然大增,「你不要出門哦!」,「上街搭地鐵要小心耶!」……,好像美麗浪漫的法國在數夜之間變成了動盪不安、峰火處處(不誇張,美國某大電視台就是以France on Fire做為新聞報導的主標題)不能住人的危險之地。

這次的暴動事件本身是嚴重的,相信大家從媒體上也看到其嚴重性。只是,事件本身到底有多嚴重,嚴重在什麼地方,又發起暴動的人是誰?這些人為什麼要反抗政府?回教份子介入是怎麼回事?法國總理與內政部長之間的心結是什麼?……這一堆的問題,對多數只知道法國有個總統叫席哈克與法國專賣LV皮包的台灣朋友來說實在太複雜了。另外由於事件發生在諸聖節假期間(即法國的清明節),法國政府一直托到十一月初假期完全結束才開始正視暴動的問題,讓分析家的結論也晚了好些天才出來。不過我們還是先來弄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10月27日晚上開始在巴黎東北處一個叫做Clichy-sous-Bois的郊區城市,因為直到現在還真相不明兩位青少年的死亡(據說是為逃避警察的「追殺」(??)而躲到法國電力工廠不慎觸碰致命的高壓電),引發其他青少年的不滿,在接下來的夜晚四處無的放矢,焚燒街上車子,向防衛的警察挑釁,還攻擊滅火的消防隊員。三天之後因為法國內政部長言語上的錯誤(Sarkozy先生嚴厲指稱他們這些肇事青少年為racailles =社會敗類、殘渣等意,乃法文中極為侮蔑的字眼),更掀起不可收拾的夜間暴力反抗,汽車、公車以及商家、法院、學校等建築都逐一遭殃,地點從原先不過大巴黎的幾個郊區,蔓延到全法國各地的數個城市。在最近的夜晚甚至傳染到比利時的布魯塞爾與德國柏林等歐洲其他大城。據估計,全法國目前共有超過7000輛車子與無數家商店、建築被毀,將近2000人被捕,這一切的「夜間」動亂(再次申明,暴動只有在深夜才進行),終在法國總理德維勒潘祭出宵禁法令後才大為收斂。然而,這些暴動者絕大多數都只是未滿十八歲的非裔與阿拉伯裔第二代的青少年。

雖然在我下筆的此刻暴動尚未結束,然而這次事件卻接二連三的曝露出許多問題。當然首當其衝的的疑惑必定是:這些青少年是幹什麼,頭蛋殼壞去嗎?這問題不儘台灣朋友會這樣問,美國人會這樣問,就連不少法國人自己本身也會這樣問。

只是,大家(特別是法國人)似乎都忘了,在過去十年法國東部的史特拉斯堡城,一直都偶有街頭放火燒車的暴力事件,只是那些事件都沒有這次巴黎郊區情況的持久並擴大。所以這次暴動的產生絕不是偶然,其背後的移民社會問題、經濟與就業問題,一直是法國政府施政的盲點,卻也是法國社會最大的隱憂。

西歐是世界公認進步與富裕的國家,這些國家在過去與現在先後有政治經濟上的強盛時期與優沃的人權環境,造就全世界「美麗的歐洲夢」。正是這美好的歐洲夢吸引了所有臨近生活在政治與貧困饑荒壓迫下的非洲阿拉伯人與黑人等(事實上還包括東歐貧窮國家人民)。而在西歐數個進步的國家當中,只有法國國土接臨地中海,只有法國最早實施高唱人權的社會主義,另外也只有法國因五○、六○年代的阿爾吉利亞侵略戰爭,由於法國士兵那有如納粹殘害猶太人的行為,在政治上對阿爾吉利亞人民感到無限虧欠,也連帶對過去的殖民國家如象牙海岸等人民非法移入的許多寬容。基於以上種種天時地利等因素,法國境內在自七○年代開始有了愈來愈多的合法與非法移民。至於西歐其他國家,在德國有土耳其、在英國有印度巴基斯坦等的移民,在數量上卻都沒有法國這麼龐大,龐大到回教已經快超越天主教成為法國第一大宗教。但法國政府在初期,也許是移民在開始只是少數,社會主義政府除了倡導一般性的人民平等族群融合,給予窮苦移民經濟上、居住上的援助之外,對於提昇外來移民地位與的其教育與就業問題並沒有太多遠見的政策。富者恒富、窮者日窮,在這情形下伴隨著窮苦自然產生許多無需贅述的社會問題,並且人民心理上的認同更是一大關鍵:

所謂岐視何來?對一般法國白人而言,這些外來移民一來膚色、風俗、語言不同,教育低落、窮困還連帶著骯髒與不良習慣。但前三者「或許」還是久經相處之後可接受與解決的問題,後面才是主要造成岐視的原因,一個教育低落、窮困骯髒兼有不良習慣法國白人都有可能被社會岐視,更何況是來自外地佔居他們國土的外國人?更別說原本就對非白人絕對岐視的極右派支持者。再加上這些外來移民所造成新的社會問題是法國前所未有,在一個不理性的牽怒之下,很容易就會怪罪到這些「外國人」身上。

而對外來移民而言,踏在別人的土地上,開始時沒有身份的過活,之後沒有自己的文化,有語言學習與融入社會的障礙,資源分配不均,眼看白人富而自身窮,住的地方雖不致破敗貧窮,卻與荒無的新大陸沒兩樣地缺乏精緻文化。加上為存活的問題害怕擔憂,還有似乎天生註定要被岐視為二等國民想法等因素,造成心理的不開放與不平衡……。這一大串似乎無止盡的問題,經長年累月積壓下來,若又沒有教育與智慧來解決,在未來的世代的心理上只會有更嚴重的不良影響。

於是,今天在法國的外來移民第二代,其中包括此次暴動主角的許多青少年,正是背負著上述眾多問題而活著,這些青少年缺乏國家認同,不知什麼是生活的智慧與樂趣(唯一只知道足球與明星),身感倍受岐視並沒有未來,他們不回家不想上學唸書,不論深夜還是白天,在外遊盪已經是好多年的問題了,絕對不是2005年突然冒出來的新聞。然而,法國政府,不論左派右派,還是非得等到今天這難以收拾的局面,才決定好好正視處理這個問題。(待續)


法國世界報,對此暴動有詳細的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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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November 02, 2005

大家來寫新詩

剛剛在JP家看到這個新詩自動寫成網頁 ,網頁會要求你填入一些詞句,然後自動套入到公式變成一首詩,我一時興起也來玩玩,大作如下:


滑鼠入夢
微軟的夜裡我在數據機上望著
書桌漸消逝,龜毛漸遠去。
我如何把華碩的主機板變成機車?
我唯一的手指漸漸當機...
我的鍵盤卻像LCD螢幕漸漸陷入沉思裡。
當機漸暗龜毛漸亮,望著微軟的夜,
LCD螢幕遺忘了一切...


「把華碩的主機板變成機車?」
太爆笑,所以和JP一樣又忍不住玩了第二次

煮飯入夢
太甜的夜裡我在廚房裡望著
流理台漸消逝,多油的漸遠去。
我如何把有機的蕃茄變成味覺?
我唯一的鼻子漸漸切絲...
我的麻油卻像抽油煙機漸漸陷入沉思裡。
切絲漸暗多油的漸亮,望著太甜的夜,
抽油煙機遺忘了一切...


鼻子切絲……讓我想到午夜廚房。不過結局還挺妙的。


歡迎大家來玩,填空的時候不用想太多,順便把你的大作貼上來吧!

請點這裡:新詩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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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October 27, 2005

音樂與文學的再創者

聽聲樂想要不認識費雪迪斯考(Dietrich Fischer-Dieskau)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這位「提到藝術歌曲就宛如提到他」的德國聲樂大師,曾被英國《留聲機》雜誌選為20世紀前五位對世界最具影響力的聲樂家,美國《時代》雜誌更稱讚他是20世紀最偉大的藝術歌曲演唱者,足見他演唱的成就。至於他的曲目,時期可從巴洛克的巴哈延續到現代的萊曼(Reimann),曲風則橫跨法國、德國、義大利幾乎整個歐陸,有他掛名的唱片錄音數幾乎是「不可數」。而藝術歌曲中,他最為人稱道的舒伯特、舒曼和布拉姆斯,也已在錄音間或現場的眾多錄音中留下許多後人難以超越的典範。他和DG公司創紀錄的錄下400多首舒伯特藝術歌曲集(剩下沒錄音的多為重唱和為女高音所寫的曲子),更見歷史意義。演唱生涯後期的他,甚至拿起指揮棒當起指揮來,非但如此,費雪迪斯考還是個畫家和作家,他所寫的論述受到學術界相當的重視。這樣一位藝術修為深不可測的眾多「家」,讓人不禁好奇他到底是如何的三頭六臂?回想歷年聲樂界黃金時期的各個名演唱家,有幾位像他這樣對藝術歌曲有著如此強烈的執著,今年適逢大師80歲的生日,而我們面對他如此眾多的錄音,對他的瞭解又有多少?

擁有天生優勢的學習環境

費雪迪斯考於1925年5月28日生於柏林,是家中幼子。他的家庭充滿學術氣息:爸爸亞伯特是位古代語言學博士,在一所中等學校擔任校長,母親朵拉亦是一位深具修養的教師,家中長輩們也多是文學博士、建築設計師等。而最為迪斯考迷所津津樂道的,是他袓母娘家,那大名鼎鼎的馮.迪斯考(von Dieskau)家族;因為這家族袓先Kammerherr von Dieskau就是巴哈《農夫清唱劇》的題贈者。父親亞伯特在費雪迪斯考12歲那一年便過逝,這位前半生都活在19世紀的老爸有著上個世紀的獨立與堅強意志,據說他一生中從未讓任何人進入到他的內心世界,即使是最親近的朋友也沒有。聽起來似乎有些孤僻,然而這些個性的遺傳,也許正解釋了為何費雪迪斯考的歌聲中總有有著源源不絕的能量和過人的自省能力。


在這麼菁英型的家庭中成長,費雪迪斯考想當然爾的必定自小受到學術、藝術相當多方面的薰陶。而這也成就了他一生受用不盡的涵養和深度。他的音樂啟蒙來自於他的母親,她不誨地教導他鋼琴,並除了音樂之外,還教導他欣賞繪畫等藝術,這同時兼具理性與感性的教育環境與訓練,或許正是奠下他未來藝術歌曲偉大成就的基礎。至於聲樂,則要等到費雪迪斯考16歲時,才先後跟隨渥爾特(Gerog A. Walter)和懷森伯恩(Hermann Weissenborn)二位老師學習。想必是自小打下的良好基子,加上他優異的音樂性和強烈的學習興趣,學習歌唱不過才一年光景,費雪迪斯考居然就公開演唱,而曲目正是舒伯特的《冬之旅》。可惜世界大戰爆發,迫使他不得不從軍報國,1943年當他被徵召威瑪,他才進入柏林藝術學院一個學期而已。大戰期間,他曾在義大利被美軍囚禁,渡過一陣子無人道的生活,雖然如此,他仍不忘並不間斷地自我學習並把握任何可以表演的機會。1947年他回到了德國,開始了他第一次正式的表演機會。此時的他才22歲。

一唱成名

大師回憶那時他在豪無排練的情況下臨時上場演唱布拉姆斯的《德意志安魂曲》,之後就是他第一次的藝術歌曲演唱會。轉瞬間,他就成為了聲樂界極具潛力的新星。一一年之後(1948年),他便與柏林市立歌劇院簽約,成為首席抒情男中音,而他歌劇的首演,是由弗利柴指揮,演唱《唐卡羅》的Posa公爵,另外他也演出《唐懷瑟》的Wolfram。搶眼的表現,使他很快的應邀於維也納與慕尼黑等各地客串演出,也在DG唱片公司錄下第一張專輯,演唱布拉姆斯。而這中間不過才兩年時間,他便已開始在歐洲各地舉行各人演唱會了。但是真正確立他樂壇地位,還是等到1951年他參加了奧地利薩爾茲堡音樂節,和本世紀最偉大的指揮之一褔特萬格勒,同維也納愛樂合作演出那一場著名的馬勒《青年流浪者之歌》,自此費雪迪斯考的大名遠播全世界。薩爾茲堡音樂節在之後更要請他固定參與每年的演出。其中他和舒瓦茲柯夫、齊弗麗德(Seefried)合作的《費加洛婚禮》成為該劇經典之一。1954年,費雪迪斯考展開了七年在拜魯特音樂節演出,55年開啟了美國大門,64年在卡內基廳演唱藝術歌曲。至此出道不到十年,費雪迪斯考已是全古典音樂界有名的男中音。樂評家幾乎是一面倒的讚美他的演唱:他擁有仔細而深刻的洞察力,和豐富的想像力的詮釋,而他那看似無盡的音色變化,細微地伸展著他聲音的無限可能性。

為藝術歌曲而生

和其他聲樂家之不同在於:費雪迪斯考是從開始便不間斷且持續地舉行藝術歌曲的演唱會,比較起來他的歌劇演出反而近乎稀少,成就也不如他在藝術歌曲的表現。好比他的莫札特和義大利曲目的角色大部份都為人垢病,連少數德奧曲目也遭批評,甚至有人還質疑他的發聲方式,認為有些晦暗不夠明亮,更糟的是有人嫌他太高大以致不適合帕帕給諾,長相太稚氣不適演Almaviva伯爵等……。確實,要講出他代表性的歌劇角色很不容易,就連「玫瑰騎士」中的范尼納這麼無足輕重的角色都會被批評口音太日耳曼,不夠維也納風格;至於義式曲目,因為常使用半弱音等技巧來強化角色詮釋的結果,讓聽慣義大利美聲的大部份樂迷特別會嫌棄他的聲音,覺得「有缺陷」,懷疑這個人到底會不會唱歌。只是,就像肯普夫的蕭邦音程有點「不和諧」、季雪金的貝多芬有點「女性化」、卡拉絲的莫札特比較「摩登」,費雪迪斯考的某些角色會讓人不習慣或是格格不入,然那是以他的觀點和風格來演唱,讓人覺得太有稜有角。而他那似乎是專為演唱藝術歌曲而生的內歛型歌喉,當然和義大利開放式的發聲法大為不同了。

其實很難去描述是什麼使費雪迪斯考的藝術歌曲有這麼大的影響力,有人說是他卓越的理解力,有人歸功於他對文學和音樂的想像力。但單純而言,他是如此熱衷於藝術歌曲的詮釋,他是愛他們的。他17歲的《冬之旅》便以輕鬆自然的發聲和完美的咬字震驚了現場觀眾。然而也許在音色上,某些歌曲的角色不是很適合他這樣的高男中音,聽眾可能會覺得像溫德利希的《詩人之戀》會更自然、更貼切,博斯崔吉的《美麗的磨坊少女》更像是有少男戀愛的熱情,但是作為一位聲樂家,特別是演唱藝術歌曲,並不是靠天生音色性質來詮釋作品的。突破先天的限制,以文字分析方式,加強演唱內容的內涵來豐富歌曲的深度,是費雪迪斯考帶給這個世界最大的影響(舒瓦茲柯夫在華特.李格的調教下亦達到此成績)。他自己相信:音樂和詩有相同的領域,他們可以描繪出靈感、靈魂的圖形。也有相同的力量把感覺和思緒轉化為理性的,可用語言和音符來表現的型式。而其中神奇的魔力,就是音樂和詩會不斷的帶給我們轉變。

早在1993年告別演唱會後,費雪迪斯考便退出了聲樂舞台。但是他是這麼熱愛音樂,所以仍以指揮家、老師和評論者的身份繼續為音樂界努力。他於65歲生日時做了指揮的首演,也大力提攜後進;薛佛(Schäfer)、葛納(Goerne)、施密特(Schmidt)和博斯崔吉(Bostridge)等都曾是他的學生。雖然他的四次婚姻總是眾人茶飯後的話題,但和女高音瓦拉蒂20多年的婚姻終也證實了真愛存在。

  今年大師80歲了,我們對他除了尊敬與感激之外,還有什麼好批評的呢?他對音樂所帶來新的體驗和感受,是我們何其有幸能聆聽到的?現在深夜,音響傳來的,是他的舒伯特《水邊的吟唱》,我除了感謝舒伯特,更感謝大師,生日快樂!


PS.文章原寫於2000年費雪迪斯考75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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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October 16, 2005

轉載—波哥雷利奇台北演奏會


星期天,上班天。下午正當我在圖書館痛苦地翻譯一份主任說很緊急的合約時,好友蘇士康(網路化名)從MSN丟來一個訊息:
蘇:hihi我剛去聽Pogo回來。
我:啊!他去台灣演奏?彈啥?
蘇:普羅高菲夫第三號鋼協。
我:so......如何?
蘇:怪,怪得很離譜,但怪得很爽。有些地方弄得像蕭邦的夜曲!
我:呃……(一個嘴角會上拉的「哇咧」表情),讓我想起他宛如解肢又重組的布拉姆斯,配誰呢?
蘇:簡文彬與NSO,NSO拿出演奏馬勒的架勢,但Pogo的強音還是硬衝了出來!
我:真的假的?
蘇:我想把這音樂會寫下來,但我要先看完綜藝節目說。
我:^@$¤*µ<& »#<=}^ù¨ !§% 於是,在幾個小時候,蘇士康傳給我寫好的文章。記得波哥第一次台灣演奏時我因有事失之交臂,結果聽說他連莫札特的土耳其進行曲都忘記(還是故意不?)反覆。不過,我無法想像這位怪角理光頭的樣子,去網路上看也只找到了張他載軟帽的照片,然而看了這張照片,只感嘆人歲月催人。所以波大哥,人老來還是不要作怪才好。


以下為蘇士康之音樂會感想,欲詳細閱讀全文,請click下面文字。
理了個平頭,人高馬大的Ivo Pogorelich,以輕鬆愉悅,甚至有些頑皮的步伐進場。人們可能對於Pogorelich在音樂上的算計有些心理準備,不過畢竟是協奏曲,再怎麼搞怪,照理說怎麼也得被牽制一番,無法為所欲為。結果我還是小看了Pogorelich,無論台上有多少人,天王老子都得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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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October 14, 2005

Shock or Prejudice?

廣告照片上的這對情侶一左一右,俯在一個藍色的橡膠氣墊上,彼此雙眼緊閉,在陽光下深情的親吻……。

最近法國媒體上的議題爭執不斷,只要打開談話性的節目必是異常激烈的辯論情況,從新總理的新稅務制度、SNCM國家企業民營化造成的罷工抗爭、禽流感染、驅逐不安全建築內的非法住戶……等,政客專家與學者們各持己見互不相讓,在臺面上吼得聲嘶力竭並爭得面紅耳赤,那白熱化的情況,只差沒有捲起袖子動粗。大多數的議題,爭執者之間不論多麼意見相左,但還都能就事論事,除了上文描述的廣告。是的,這本來是普通的,預計要貼在巴黎市的公車與地鐵站的廣告攝影,居然也引起了超乎預期的舌戰,由於某個原因,巴黎métrobus廣告部禁止這幅照片的張貼,很簡單:因為廣告上的情侶組合是兩位男生/兩位女生。


2005年10月21日至24日,在巴黎西南的Porte de Versailles有一項歐洲首次舉辦,以同性戀為主題的展覽,題名為「今日同志(快樂)的生活」(La vie gay aujourd’hui),該照片即為這次展覽的宣傳廣告。看看展覽標題,取得還真妙,gay與gai的發音與形容詞意義均相同,但是法文的gai並不同於英文的gay帶有同志意味,所以這個標題若不看字,會聽成「今日快樂的生活」。另外gai一直是很常用的字,所以若有位法國人說「Je suis très gai!」千萬別以為他/她是在宣告出櫃,而只是在說他的心情愉悅而已(當然有時候他們也會套用英文說Je suis gay)。而這次展覽內容包括同志藝術、同志文化甚至同志經濟等,目的當然是希望同志生活模式廣為人知,讓大家熟悉並習慣同性戀的存在。雖然歐洲在今天該是全世界接受同性戀程度最高的一區,許多國家都通過了同志同居法甚至是同志婚姻法,然而同志文化與生活模式卻沒有如美洲那麼特顯,許多潛藏的anti-homo意識也危險的存在(如法國南部的馬賽)。

「Ça change quoi pour vous?」(這對您來說有何不同?) 是這張廣告上最醒目的字眼,幾乎是有點挑釁的語氣,想表示兩個同性相愛親吻是很正常、該被接受的事。然而大大出人意料的,對巴黎métrobus的廣告部來說,Ça change tout !這不同可大了!發言人說:「Les photos risquent de choquer l'ensemble des voyageurs!」(這兩張照片將會引起地鐵公車所有乘客的反感、刺激、不舒服……)。真不可思議,在21世紀第五共和的法國,居然還有這種說法,為此就連巴黎市長Delanoë都感到遺憾。然而比較起來,電視上反對的學者所抗拒的理由更令人瞠目結舌:「這對小孩身心會有不良的影響。」、「這太噁心。」、「這是不良示範。」、「這違反自然法則」……,諸如種種荒唐無比的arguments。只是,這些理由莫名其妙的程度,還是比不上大名鼎鼎的資深新聞記者/藝評家Philippe TESSON的那句「ça me plaît pas.」(我不喜歡)!笑死人,誰不知道這位看來有六十之齡的老先生正是死gay一個!

該場爭論的節目主持人很有趣,當另一位不知什麼來頭的專家評說這照片令人作噁時,他提出另一個「優酪乳灑在女性裸體身上」的廣告,並詢問大家是否會覺得噁心。誰知TESSON先生馬上回答:「這個哪會噁心,優酪乳灑在女性裸體身上真是美啊!」看到這裡,我真的很想打電話現場call in(可惜這在法國不太流行)問他說:「是您喜歡的廣告才能貼嗎?法律是根據您個人喜好來制定的嗎?」

Incroyable!地鐵站內公車外部從以前到現在所貼過的廣告,真正噁心愚蠢至極的都照貼不誤,這兩張帥哥與帥哥美女與美女相吻的照片哪裡不妥了?什麼對小朋友身心不良?假道學到了極點。違反自然法則?那請問您穿的衣服、戴的眼鏡、看的電視、用的電腦滑鼠與網路……這一堆大自然無法消化的塑膠鐵片等材質哪一項是合乎自然法則了?大自然孕育出同性戀,可沒有生出電腦啊!真不敢相信個人偏見居然是這些人士所提出來反對的理由。

我想到去年Paris Match雜誌的某期封面在公車地鐵裡大做廣告,因為他們找來法國美女名星艾曼紐琵亞,照片是她半身在水裡的斜背面的裸體,胸前偉大的輪廓相當驚人(很像剛產後的母親),胸部的頂端更幾乎是重點指控。

相信這張照片一定樂死許多滿腦子性的法國男人,然而我記得很清楚一個不喜歡喝牛奶的朋友對我說:「我早上最討厭看到牛奶了,結果一大早出門坐地鐵居然看她的胸部,真是差點沒把早餐全吐出來!」另外我個人覺得白色的優酪乳灑在女性裸體身上也有點噁心,我想我大概永遠不會買那個牌子的優格食品。不論如何,因為我們個人偏見就可以任意禁止言論音樂或圖片電影嗎?

不過最後巴黎Métrobus還是接受了這兩份廣告。詳細過程我並不清楚,不過很確定的是,自這個星期廣告開始張貼以來,我沒有看到任何人在地鐵裡有被驚嚇的模樣,也沒有小孩子學著廣告親嘴。是shock還是prejudice,事實證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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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September 22, 2005

踏入十九世紀的時空

本篇是在旅遊網站工作時寫的舊文,介紹位在巴黎西北十七區的 Musée Jacquemart-André賈克瑪.安垂博物館。這座博物館因不位於市中心,最近的地鐵除了要步行五到六分鐘外,還要爬坡,二來這家私人博物館規模較小,收費也不太便宜,是故常被旅遊手冊遺忘或省略不提。

才轉進一個幽幽長廊,霍斯曼大道上的人車喧囂馬上被一種寂靜感取代。經過售票處,踏上石礫鋪設的彎型斜坡,延著長春藤攀爬的石牆上行,一座十九世紀未脫新古典主義風格的花園與豪宅,雄偉地呈現眼前。巍美的屋瓦與樓臺,高落明亮的長玻璃窗,二層樓的豪宅內儘是瑰麗的壁畫、陶器與雕像,寬敞的回廊、大理石樓階……,我們好像進入了過去貴族的華麗時光。這裏是傑克瑪安垂博物館,一顆靜靜鑲嵌在巴黎西北角十七區的璀璨珍珠。

用「五臟雖小,麻雀俱全」來形容這所博物館是再貼切不過了,賈克瑪.安垂博物館的收藏雖不多但極具代表性。回溯歷史,十八、十九世紀的巴黎十七區,是當時新貴富豪的群集之地;這些因無法擠進左岸真正貴族圈的有錢人家,便在此處建蓋豪華巨廈以別苗頭。其中,繼承銀行家父親巨額產業的愛德華.安德列Edouard André,便在霍斯曼大道上蓋了這麼一棟高雅豪華的別館。他後來娶了藝術家奈莉.傑克瑪Nélie Jacquemart,同樣對藝術有愛好的夫妻倆,年年出國旅遊探訪搜集藝術珍品,特別是義大利佛羅倫斯。在愛德華去世後,奈莉決定將此華廈改為供人參觀的藝術博物館,讓人記得夫妻倆的心血,提名為「傑克瑪安垂」Jacqmart-André。

這也是為什麼,館內藏有許多珍稀的義大利文藝復興名家作品,諸如提耶波洛Tiepolo、波地伽利Botticelli、烏切洛Umcello、貝利尼Bellini、卡那列多Canaletto……等,還有荷蘭畫派名將林布蘭Rembrandt、魯斯戴Ruysdael以及馮戴克Van Dyck,跟法國名畫家佛拉哥納Fragonard、夏丹Chardin與布榭Boucher等的名畫,除此之外還有來自中國及日本的陶瓷花瓶。雖然傑克瑪安垂館內收藏品的數量無法與大博物館相比,但夫妻倆深具品味,購得的作品均屬重量級。今天這些名作與當時的傢俱、陶器等,照著當時的擺設陳列,呈現過去屋主的生活方式。旅客流連其中,不禁思及過往,令人回味。

實用資訊:
傑克瑪安垂博物館 Musée Jacquemart-André
158, bd Haussmann
75008 PARIS
Tél. : 01 45 62 11 59

開放時間:
每天上午10時至下午6時,全年無休
票價:9.50€
地鐵:9號與13號線 Miromesn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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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September 16, 2005

我的N個怪癖

前言
這篇文章其實寫好很久了,但一直不敢拿出來,因為我實在不確定我能大方自然地把自己的這些怪癖公開,而不被視為怪人一個。夭壽啊JP,我才出巴黎不到兩個星期,回到家就發現被你點名玩遊戲(你也吃太多了)。不過我是很阿莎力的,既然答應就要寫寫出來就得po。


在知道到被人點名寫怪癖的時候,坦白說,我真不知道我的哪些行為算是怪癖。看了看網路上別人自曝的怪癖文章,內容多半都是做什麼事情非得怎樣怎樣云云;老實講,這種怪癖我幾乎沒有,除了刷牙的牙膏我只喜歡用Glister這個牌子,所以一直覺得很難寫。直到看到某好友的怪癖居然是喜歡幫人家「剪指甲」,這才有了些靈感,多了點題材,漸漸想起自己有什麼「不尋常」的嗜好(好慢的思考),想了幾天之後(真的很慢),下面是我「瘋人獻癖」的結果。


怪癖1,高音強迫症

真要說我有怪癖的話,這高音強迫症為首該當之無愧的。

高音強迫症就是愛唱高音。我自小就愛尖叫,聽到自己能叫出那嚇死全家的頻率實在爽得無以復加,好像我有什麼不得了的千年積怨要發洩出來一樣。但我媽媽最最最最痛恨我尖叫了,為此小屁股還挨了不少打,終至日漸收斂……但改為唱高音,哈哈哈老媽,你總不能因為我唱歌打我屁股吧!

但我要聲名的是:這高音指的是女高音(不要再問我是男是女了,我想我青春發育時期出了點問題,變成天生怪人一個)。特別是打從開始聽聲樂之後,三不五時地在家裡模仿女高音亂唱+鬼叫。我的歌劇啟蒙是魔笛與波西米亞人,在看電影「阿瑪迪斯」時聽到夜后的花腔簡直驚為天人,回家後買卡帶來每天練習,不過我的high F可要到大學時代,也許呼吸比較強了,才偶爾「叫」得出來。

所以一旦家人不在,我家就變成我個人「高音」演唱會場所,隨著聽的曲目愈來愈多,我唱的歌曲也愈來愈豐富:Alleluja、莫札特演唱會詠嘆調(如Ah ce in ciel, Vorrei spiegarvi O dio ! ,當然我最喜歡唱的還是Ah, lo previdi),劇院經理(我還一人分飾兩角)、康絲坦采、Blondchen、Zerbinetta、 Najade、露琪亞、夢遊女、清教徒、茶花女……等一堆高難度的曲子,Caro nomé?拜托!那太容易了我還看不上眼咧。不過我也有征服不了的曲子,像拉克美的鐘之歌,那些high降E既多且長,我那時根本沒學過聲樂,哪有什麼呼吸的訓練?所以多半只唱得了前面唱不完後面。還有幾首羅西尼,同樣是持久力的問題,但我居然可以把露琪亞十六分鐘的瘋狂場景鬼叫完,也許是音域沒那麼高的關係。

不過現在當然不行了,在年過三十加上來到法國之後嗜紅白酒,過去那些我不知哪生出來的超高音漸漸不容易出來了,連唱蘇菲的高弱音都有問題。所以後來改哼較抒情的曲子:Agathe的名曲Wie nahte mir der Schlummer, bevor…、伯爵夫人的Porgi amor、阿拉貝拉與芝登卡的重唱(照樣一人分唱兩角),偶而唱唱咪咪,但我漸漸發覺普契尼非常難唱。而玫瑰騎士我幾乎可以全劇背著唱,最常自演自唱的是第一幕從元帥夫人的獨唱「那討人厭的傢伙終於走了」開始一直唱到完Der Herr Graf, weist ohne hin、……等。都看我心情,也開始唱假聲男高音的曲子(音域真的是愈來愈低)。

這些信不信由你,我有一些朋友可以作證就是了。但現在回想起來覺得最可憐的還是耳朵被我摧殘的鄰居吧!以前真知子常常以為我在放唱片,但後來她漸漸發現怎麼這些演唱都沒有管弦樂搭配?不過我之前說過:來到法國後就很少「尖叫」了,所以最慘的還是住在台北市和平東路的鄰居吧!


怪癖2 ,篡改歌曲症

我的主要怪癖好像都和音樂有關。上面說過,我在家沒事喜歡「哼哼唱唱」,但一首歌唱太多次會煩的,於是我就開始進「改歌」的工作。

改歌一開始其實亂接歌,因為記憶力不好,或是沒有很專心的在哼,一首歌唱到一半,或是一首曲子的旋律突然忘記接下來是啥了,於是乎常常就接到另一首歌去。像貝多芬弦樂三重奏的某一段我總是哼一哼會自動接上蘋果西打的廣告曲!史特勞斯我有時會從阿拉貝拉一路接上綺想曲,唱完後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想不起來是怎麼接的,羅西尼莫札特那些更不用說了,作曲家之間歌曲彼此交接的也是時有的事,不過自從我聽過Henri GAGNON這位作曲家替Beverly Sills寫的一首Sillsiana之後(這首歌是該作曲家特別為女高音Sills量身訂作,由數首花腔曲子的著名樂段組合成的一首「詠嘆調」),我不覺得自己這樣亂接有啥不對了。

但除了亂接歌外,我還會改調。幾年前有發行過一張由女聲用R&B的方式演唱女高音詠嘆調的專輯。不好意思,這種無聊的事我也常做。除了上述提過的歌曲,幾乎我愛唱的美聲作品:諾瑪、茱莉葉塔……,就連藝術歌曲、甚至韓德爾、巴哈、韋瓦第的聲樂曲,不少聖樂合唱……等都「不幸」被我改過。當然每次唱個幾句就覺得自己很無聊停了,但久久又會毛病重犯。


怪癖3,只愛Glister

前面講過,若我有做什麼事非要配xxx者就只有這個了。刷牙時我不喜歡太過刺激效果太涼的牙膏,總覺得在虐待自己的嘴巴。從小到大我媽總是愛買黑人牙膏,什麼白綠雙星超氟抗蛀牙的,我從印象中自開始用的第一次就有點排斥。後來再大了點開始自己選購牙膏,屈城氏、藥房裡什麼日本美國的牌子都給他試用過了,但沒一個理想。除了一樣太涼太刺激外,不是有種怪味酸味就是加了鹽加了肉桂的什麼鬼都有。

這個悲慘的情形一直到了前幾年一位朋友介紹我用Glister(好像在作廣告哦),其實這個牌子是直銷的,不透過直銷人員還買不到。因為這位好朋友大力向我推薦,還說對我當時的口角炎(其實就是火氣大嘴破啦)很有幫助,於是我馬上買一條用用看。嗯,味道非常溫和,但口氣還是涼涼的(雖然也有人嫌涼得不夠勁),感覺非常好,而且自Glister之後我都不想再試其他品牌了(這段太有廣告嫌疑)。他們做直銷的人每每愛強調只要用一點點即可(因為價錢也不便宜),但我才不在乎這個,自己用得爽最重要。

怪癖4,小泡泡之癮

這是差點被我忘記的怪癖。在台灣買很多小家俱什麼的都會包一層有很多小泡泡的塑膠套之類的東西,目的是防止擦撞等造成的損害。但我每次看到這種有泡泡狀的物品就想把他們一一捏破,聽著那嗶嗶剝剝的聲音,而指頭上有氣體破裂的觸感真是奇妙,好像在吃壽司時牙齒咬破上面蝦卵魚卵,而有一種球體爆裂的刺激感,所以我每次吃壽司一定會拿配有蝦卵魚卵的。不過來到法國之後就很少看到小泡泡塑膠套這種東西,這裡的壽司有蝦卵魚卵的也不常見(有的話也吃不太起),換句話說也就是很久沒有享受那種小泡泡破裂的快感了。


怪癖5,家事完美主義者

我要先解釋的是我沒有潔癖,家裡很多天不清掃,衣物杯盤放得不對位置我也住得下去。但只要我開始動手清潔整理,不管多麼費事費時,上至天花板下至地板、所有傢俱的各個死角,不做到窗明机淨一塵不染我是不會罷手甘休的。

這也許可以用「寧為玉碎不願瓦全」來形容我奇怪的個性,一個朋友說我是perfectionniste。Bon! Pourquoi pas? 反正家裡都是要清掃的,當然清掃的徹底一點,之後還可以在乾乾淨淨的地板上鋪上墊子做好友魔女留給我的彼拉提斯體操(這體操和氣功感覺好像)。不過有時候也實在太忙太累,家事只好分區進行,這次臥室下次廁所然後再輪到陽台的花花草草。


OK,總算給他擠出五個怪癖出來,至於再點人,我想不用了,這個串聯遊戲的熱潮該快結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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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August 05, 2005

不懂

「你來法國五年了為什麼沒有和我聯絡?」

電話的那頭,你那一如記憶中溫柔的聲音,有點興奮地向我敘述你近年的遭遇:如何寫完你的論文,如何變成某某大學的教授,還在芝加哥客座講課,如何與某某政黨接觸,還出版書籍,常做空中飛人等等。你的中文說得棒極了,完全不像我們初相識時的雞同鴨講。

「T’aurais dû m’appeler plus tôt, tu sais. Je suis sur la page blanche.」

打電話給你作什麼呢?我從來就不是為了你來巴黎,歐洲是我夢想的一部份,並不是為了當時短短一個月的模糊感情的傷口未癒,而在十多年後跑大老遠來尋找解藥。你自己也說那過去了,甚至是在我還沒有了解那究竟是怎樣的一段感情之前。本以為你不過是兩岸三地頻繁地政治性探訪而遠離,其實是有了別人。

很多時候,還是經不相干人之口才了解自己的愚蠢。

「L’autre jour c’était drôle qu’on se retrouve ainsi, chez SF.」。

Non, c’était pas drôle, je l’avais préssenti, j’avais anticipé de te revoir le soir.從SF打電話請我去她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有此預感。像逃不開的命運似的,像十幾年前的天母,我們第一次相遇也是在SF的家。那是個冬天的傍晚,你優雅的出現,一身黑西裝格紋白襯衫配黑綠領帶,透著讀書人的卷氣,就連鼻樑上的細黑框眼鏡都那麼迷人。SF將你介紹給我,你努力地用中文表達你自己,甚至不屑說英語。我情不自禁地對著你瞧,看著你溫柔的眼神,淺褐色的瞳孔帶著一圈墨綠的光輝。那時候我根本不會法語,我用英文和你堅持的中文,與你的中文與我堅持的法文,和猜燈謎沒兩樣的在溝通,可是我記得,接下來的整個晚上我都很快樂,感覺有點微薰,雖然我根本沒喝酒,但我好像醉了……。

「你的法文真讓我驚訝,tu me surprends。」
「彼此彼此,你的中文比以前說得還要好。」
「這讓我想起以前在師大的時候,你記得嗎?rappelle-toi ?」

不,我忘了,我並不想去記得。我並不願意想起在我以為所謂的「交往」的三個星期之後,你突然的沒有消息。你的住所沒有人應門,沒有人接電話,辦公室的人說你不在,晚上你沒有來接我下課,我天真的在和平東路等到半夜,以為你會出現,給我驚喜。可是你沒有,你像是不曾存在似的,之前那短暫的日子,我這一生從未曾感到過的幸福時光;那些深夜的漫步、那些親吻與擁抱、那些親蜜的玩笑,比破碎的泡沫還完整的消失的無痕無跡。十多年前,大安森林公園還沒有落成,我在那成堆的舊房子與違章建築之間遊盪,半夜在你的住所門口附近徘徊,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除了等你隨時會突然走出家門。

五天之後,你出現了,說你臨時急著去香港與北京開會,並曾嚐試著連絡我。我除了相信,也只有相信。可是我總覺得奇怪,自你回來之後,漸漸與我有些距離。一星期過後,你又去了上海,這次雖然你有事先向我告別,然而你回來之後並沒有任何音訊,我等了又等,甚至不知道你回來了,如果那天我沒去師大夜市那兒聽同學的演唱會,我不會遇見你與你的那位「朋友」。

「Je suis désolé…,我從來沒有向你道歉,你還有在生我的氣嗎?」
「百年前的老事了,沒看到你我想不起來。再說,我從來沒有生你的氣。」
「我不懂,j’étais assez méchant…j’étais 」
「Ô, quelle ingratitude,」我開玩笑說。「Non, je t ‘en voulais pas. Jamais !」

呵,不用道歉,不用問為什麼。我也不懂,也許我自卑,也許我懦弱,也許,我並不想要你對我感到虧欠。在僵硬尷尬的寒暄與介紹之後,我木然地看著你們倆兒漸行隱沒在人潮之中。行人撞著我,身後機車刺耳的喇叭聲止住了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我並不想相信事實的黑暗面,我希望他真的只是你的朋友。

「T’es trop gentil, comme toujours.」
「Gentil égale con.」我說。

你沒有再打電話來,我試著找你,你居然搬家了。我漸接聽說你感冒,傳了張FAX到你辦公室告訴你枇杷膏對喉嚨啞有幫助,你回信給我,紙上除了「Merci, mais tout est passé」與你的簽名之外沒有其他東西。

這表示我們之間結束了嗎?我無法理解,我只知道,我們之間的互動停止了,卻缺少了道別。那時一位學弟為了鼓勵我,晚上常約我出去晃酒吧認識新朋友,我雖不是太有興緻,但有人陪伴總讓我不會專注地去想你。一連晃了一個多星期的結果卻是他對義大利來金髮綠眼的Massimo很有興趣,更聽說他剛失戀,學弟一臉躍躍欲試的興奮,找了他來聊天,請了他杯飲料。Massimo大概看我也一臉失戀相,開始聊了起來,敘述他如何愛著誰誰誰,一個才十八歲的男生,花盡心血討好他,結果一個月前被可惡的人給搶走。

我苦笑,有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表情,學弟忙說我很可憐,剛被一個法國人給欺騙。Massimo聽了憤憤的說搶他男友的也是個死法國人,接著便是一連串對那個法國人的咒罵,到後來連名字都罵了出口,學弟與我聽到表情都僵掉。

那個年代因為法國兵役的關係,在台灣的法國人多的是(註)。但Massimo咒罵的對像太過明顯毫無疑問地就是你,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月前?不就是你第一次不告而別的時候麼?我像是被打了一個耳光,臉上熱辣辣的,然後我想起來你的那位「朋友」身上穿著某專校制服……。這是玩笑吧,我有點想笑,但笑不太出來,出來的是眼淚。

「Donc, tu sais tout.」
「Non, je sais pas tout, encore que… de toute façon, à quoi bon ?」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je me comprends pas.」

不懂的事,不懂的是……。

你說你不懂,我也不懂。反正一切已經過去,我不再年輕,你也禿了頭。我曾以為已經把你忘了,但每次遇到與你氣質相近的人,我能感覺到的還是你。你在我心中佔了一個趕不走的位置,我只能把他推到最不起眼的角落,不需要沒事就看到它,久了就會生灰、模糊、遺忘,偶爾會不小心碰到想起來一下。人,不就是這樣成長的嗎?

「Tout ça, c’est du passé, y’a rien à dire.」我想這樣夠了。
「Promis?」
「Promis.」
「那改天再約你出來吃飯,下次你要跟我講你的故事。」

我笑,也許吧。我可是很忙的。

「Pas plus que moi ! Tu sais bien.」

我知道,祝你在你的研究上一切順利。




註:過去法國兵役制度彈性很高,高等學校畢業學生可分派到位在國外的法商公司、銀行上班。

以下是法文中譯:
「T’aurais dû m’appeler plus tôt, tu sais. Je suis sur la page blanche.」
你該早點打電話給我的,電話本上有我的名字。

「L’autre jour c’était drôle qu’on se retrouve ainsi, chez SF.」。
那一天在SF家相遇真是奇妙。

Non, c’était pas drôle, je l’avais préssenti, j’avais anticipé de te revoir le soir.
不,一點也不奇妙,我事先便有預感。

「我不懂,j’étais assez méchant…j’étais 」
我當時很壞,我…

「Ô, quelle ingratitude,」我開玩笑說。「Non, je t ‘en voulais pas. Jamais !」
噢,你這負心漢。 我一點也沒有怨你。

「T’es trop gentil, comme toujours.」
你像過去一樣,總是這麼好。

「Gentil égale con.」
好等於笨。

「Donc, tu sais tout ?」
所以,你都知道了?

「Non, je sais pas tout, encore que… de toute façon, à quoi bon ?」
不,我沒有都知道,反正知道了又有什麼用?

「je me comprends pas.」
我不懂我自已。

「Tout ça, c’est du passé, y’a rien à dire.」
這一切都過去了,沒啥好說。

「Promis?」 Promis.」
確定? 確定。

「Pas plus que moi ! Tu sais bien.」
不會比我更忙,你知道的。

Come to the room...

Monday, August 01, 2005

Perles du BAC

法國的大學入學考試叫做Baccalauréat,簡稱為BAC,每年七月的BAC考試都忙壞了所有改考卷的老師。與台灣的大學聯考不同是:學生只要達到及格標準,就可以申請任何學校科系,只看學校願不願意收。但與台灣相同的是:學生程度愈來愈差,考試答案回答的愈來愈莫名其妙。最近有一個網站,題名為Perles du BAC(BAC之荒謬錯誤),內容便是考試答案卷裡實在太荒謬的答案總整理。學生們愈來愈不會拼字,甚至沒有常識,我在看到這些答案時實在笑破肚皮,特別譯出來給大家笑一笑。

Histoire 歷史篇

Comme Bonaparte, Jules César pouvait dicter plusieurs lettres à la fois, c’était un dictateur.
好比拿破崙,凱撒一次可以聽寫多個字母,因為他是獨裁者。(他把獨裁者dictateur與動詞聽寫dicter搞混在一起)

Les dolmens étaient des espèces d’abribus postés tous les 100 mètres
遠古時代的石桌墳是一種每100平方公尺放一個的有摭棚公車站。(那有公車嗎?)

L’histoire de Rome commence en 753 avenue Jésus-Christ.
羅馬的歷史開始於753號耶穌基督大道。(他把法文的西元前av. Jésus-Christ中的av.誤以為是avenue)

Jeanne d’Arc voyait des apparitions invisibles.
聖女貞德當時看到了看不見的神蹟。(這或許是她被燒死的原因吧!)

Au Moyen Age, la bonne santé n’avait pas encore été inventée.
在中古世紀,健康還沒有發明出來。(發明???)

François 1er était le fils de François 0.
弗朗索瓦一世是弗朗索瓦零世的兒子。(天啊…)

C‘est Richelieu qui fonda la Star Academy française.
法國明星學院是由紅衣主教希世留成立的。(這會不會是筆誤啊!居然把電視節目「明星學院」與法蘭西學院搞在一起!)

Louis XV était l’arrière petit fils de son oncle Louis XIV.
路易十五是路易十六的叔叔的曾孫。(好複雜)

La drôle de guerre, cependant, n’a fait rire personne.
戰爭的可笑之處在於,沒有人笑的出來。(真是致理名言啊!ps. drôle用作名詞是陽性,他應該是要寫la drôlerie)

Géographie 地理篇

Les amazones étaient comme les femmes, mais plus méchantes.
希臘神話裡的女戰士好比女人,但更壞。(小朋友你是被女人騙過嗎?)

Le pôle est recouvert de glace : c’est la capote glaciaire.
極圈被冰山覆蓋著:是一種冰塊保險套。(難怪有人說法國男人成天滿腦子性。)

Dans le monde, il n’y a que la France qui n’est pas un pays étranger.
這個世界上,只有法國不是外國。(這世界上只有你媽不是別人的媽吧!)

Le Mexique était autrefois, le pays des pastèques.
墨西哥在古代是西瓜的國度。(他把阿茲特克人Aztèque寫成西瓜pastèque)

L’eau de mer sert, en particulier, à remplir les océans.
海水的功用,特別是用來灌滿洋的。(兩者是同一個東西吧!)

On peut suivre une rivière dans un sens en amont et dans l’autre sens en l’avalant.
我們可以從一個方向順著河走到上游,並從另一個方向吞掉他。(他把下游aval這個字寫成「吞」的動名詞)

Les quatre points cardinaux sont les haut, le bas, l’est et l’ouest.
方位基點指的是上、下、東、西。(那左右與南北是啥?)

La Terre tourne en rond dans un sens et en travers dans l’autre sens.
地球朝一個方向轉圓圈,但朝另一個方向橫著轉。(你是要講自轉與公轉吧!)

La Chine est le pays les plus peuplé avec un milliard d'habitants au kilomètre carré.
中國是人口最多的國家,每一平方公里有十億居民。(十億?站都站不下)

Lettres 法文篇

Au pluriel, on dit des « cristaux » car il y a plusieurs cristals.
水晶cristal的複數是cristaux,原因是有很多個水晶。(不然為何有複數呢?)

Les devoirs où il y a des conjugaisons s’appellent les devoirs conjugaux.
有動詞變化的家庭作業稱之為夫婦作業。(真的是滿腦子性)

Victor Hugo est né à l’âge de 2 ans.
維克多.雨果在兩歲出生。(那兩歲前他在哪裡?)

Les faibles d’Esope sont si anciennes qu’on ignore le nom de l’auteur.
伊索寓言老到我們都忘記作者的名字。(就是伊索啊!)

Un sonnet est formé de deux quatrains et de deux tiercés.
十四行詩是由兩個四行詩與兩個賽馬前三名組成。(他把三行詩tercet寫成賽馬tiercé)

Toute sa vie, Montaigne a voulu écrire mais il n’a fait que des essais.
終其一生,蒙田一直都想寫作,但他只有試試而已。(法文中的essai為論文,但也是試驗的意思)

A la fin de sa vie, l’écrivain Hemingway s’est suicidé pour mettre fin à ses jours.
在他生命終了,作家海明威用自殺來結束他的生命。(你是沒話好講了嗎?)

Math 數學篇

Un polygone est une figure qui a des côtés un peu partout.
多邊形是一個到處都有點邊的形。(這定義真清楚!)

On dit qu’une ligne droite est perpendiculaire quand elle se met à tourner d’un coup.
當一條線突然轉彎時我們稱之為垂直線。(線突然轉彎?)

L’ovale est un cercle presque rond, mais quand même pas.
橢圓形是一個幾乎圓,但畢竟不是圓的形狀。(又來了)

Le losange est un carré tordu en biais.
菱形是一個歪曲且有點斜的方形。(這倒也沒錯啦。)

Le 0 est très utile, surtout si on le met derrière les autres nombres.
零是一個非常有用的數字,特別是當將之放在其他數字之後。(未來的銀行家。)

Un nombre réel est un nombre qu’on peut toucher du doigt.
所謂實數是一種手指可以觸碰的數字。(所以虛數是摸不到的嗎?)

La loi des probabilités s’appelle ainsi car on n’est pas sûr qu’elle existe.
我們之所以說或然率是因為我們不確定他存在。(probabilité在法文也是「有可能」的意思)

L’ordinateur peut faire plus de calculs que le cerveau de l’homme car il n’a que ça à faire.
電腦可以比人腦做出更多的算數,因為除此之外他無其他用途。(看來你很討厭電腦)

Sciences 科學篇

L’air pur est uniquement formé de gaz naturels.
純空氣只有從天然瓦斯形成。(吸了會中毒吧!)

Une bouteille d’eau explose s’il gèle car, sous l’effet du froid, l’eau devient un explosif.
一瓶水若結冰會爆開,是因為在冷的效應下,水變得有爆破性。(回去重讀啦!)

En cas de grossesse, on fait une chorégraphie.
在懷孕的情況,我們設計一段編舞。(他把超回聲波測試échographie寫成編舞chorégraphie)

Plus le train ralentit, moins sa vitesse est plus grande.
火車行的愈慢,他的速度就愈低愈高。(你在睡覺哦!)

Un corps lâché d’une certaine hauteur choisit toujours de tomber.
一個從相當高度放掉的身體總是選擇下墜。(…)

C’est le cerveau qui donne les ordres et les autres parties sont obligées d’obéir.
是由大腦發佈命令而其他部位無絛件遵守。(不然咧?)

Come to the room...

沒有主題的閒聊

以前總喜歡夢想在國外工作,覺得那種經驗一定很不一樣,結果來到法國才親身體會工作運這種東西在巴黎並不比台北,法國失業率奇高,唸文出身者工作更是難找,隨便什麼茅坑位置居然也有一堆博士來搶,和故宮招人沒什麼兩樣。我可是什麼輔助就業機構都給他註冊了,結果連個屁也沒有,只會寫email提醒我要常常去更動我的profile,不然我的註冊資格就要被取消, 真是connard(法文的混蛋)。

四月經朋友介紹進入一家網路旅遊公司(看,還是經朋友介紹的),做的是編譯寫稿之類的工作。那時真是高興的不得了,一來終於找到我的boulot(唸起來真像「部落」),二來工作性質太合我意,歡天喜地的以為可好好發展,每天非常早就到班,工作起來勤快又認真,結果公司居然在那瑞士老闆不擅經營、資金東挖西補的情況下宣告倒閉。馬提儂之夢兩個多月就醒了(因為公司就在法國首相府Matignon隔壁,該區高級豪華美輪美奐,是我一輩子也不可能進駐的布爾喬亞之地)。Hey now ! Hey now! Don’t dream it’s over !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是法國失業保險制度週到完善,公司雖然在我合約未履行完就倒閉,但保險協會AGS將會支付我的薪水直到合約結束為止。 馬的(天啊,我居然兩次口出穢言),早知道當初就向那瘋女人要求一年的合約,反正又不是她付錢。

公司在七月結束,一時也找不到其他工作(找得到就不叫法國了),乾脆高興去渡假吧!鑑於canicule高溫又入侵巴黎,所以我馬上就去諾曼第避暑是也!臨行前在架子上拿了幾張CD,發現去年打折時買的一張法國輕花腔女高音Marie Devellereau所演唱的「雨果詩集藝術歌曲專輯」(由Ambroisie公司發行),還沒有全部好好仔細聽。嗯,這次就在路上欣賞欣賞。

雖然都是聲樂迷、樂友,但像我對藝術歌曲這麼有熱情者並不多見(參孫是一個)。雨果詩集藝術歌曲專輯很多人有買,但同樣曲目會買到兩個以上的版本者就很少了。於是大多數人就只買Felicity Lott在Harmonia Mundi錄的經典專輯,這張後來還變為中價版,真是俗擱大碗。至於為什麼我會買Ambroisie公司的這一張除了我很喜歡這些歌曲外,當時我對這位年輕女高音Marie Devellereau相當的好奇。主要是我錯失她在巴士底的蘇菲(我聽到的是令人不悅的Patricia Ciofi,不過Devellereau總共才兩場的蘇菲,其中一場因為樂團罷工而取消), 特別是據說Kirschlager在聽她頭一次試唱之後只講了四個字「T’es trop forte!」(妳太強了!),讓我實在心癢癢她到底唱得有多好。三來是這張專輯大概賣不好被fnac低價出售。

雖然是法國大文豪雨果的詩,但為他詩作譜曲的不只是法國作曲家而已,德國的李斯特、華格納,英國的懷特(Maude Valérie White)也都有選詩予之賦樂。而Oh ! quand je dors(噢!當我沈睡)更是我少數對李斯特垂青的藝術歌曲。這首出自Les rayons et les ombres詩集,詩本身就羅曼蒂克到難以呼吸,曲子更是滿溢著濃濃的浪漫。我試著將之翻譯出來:





Oh! quand je dors, viens auprès de ma couche,
comme à Pétrarque apparaissait Laura,
Et qu'en passant ton haleine me touche...
Soudain ma bouche
S'entrouvrira!

Sur mon front morne où peut-être s'achève
Un songe noir qui trop longtemps dura,
Que ton regard comme un astre se lève...
Soudain mon rêve
Rayonnera!

Puis sur ma lèvre où voltige une flamme,
Éclair d'amour que Dieu même épura,
Pose un baiser, et d'ange deviens femme...
Soudain mon âme
S'éveillera!

噢,當我沈睡時,請來到我的床前
就像蘿拉顯現於佩托拉克身旁
在經過時,妳的氣息向我輕吐
我的雙唇突然地
綻開

妳望著我入睡時憂蹙的前額
一個黑暗長久的惡夢似乎即將結束
而妳的眼神是昇起的璀璨星斗
於是突然間我的夢
有了光亮

於是我雙唇之上飛舞著火焰
照亮著神親自淨化過的愛情
輕放一個吻,妳從天使變回女人
而我的靈魂突然地
甦醒

學翻譯的我對翻譯詩文向來不敢亂碰,因為覺得自己的中文不太好。不過看大家(JP玫瑰巴黎……等)都很積極地在翻譯詩歌,我還是試了一試。雖然成績出來自己覺得差強人意,但還過得去吧!我加了些原文沒有的連接詞讓文句看來較為通順,不過雨果算是好翻的,魏崙與韓波詩中一堆的意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除了Felicity Lott之外,Brigitte Fassbaender與Irwin Gage奔放熱情的詮釋我也很喜歡,芭芭拉.邦妮的版本不知為什麼我沒啥印象了。而Marie Devellereau將這首歌唱得是既輕柔又激越。她的咬字真好,那些高音群對她的詩詞發音完全沒有阻礙,聲音不但沌淨且滿是少女的嬌柔嫵媚。每一首歌曲的演唱都流順自然,沒有一些歌手想要加深自己演唱深度的矯揉造作。這真是一張認真演唱的專輯,可惜瑪麗小姐很少在巴黎活動,想要聽她的現場看來還遙遙無期。

除了Marie Develleau外,最近「才」發現一位日本次女高的藝術歌曲唱得不錯,叫Mitsuko SHIRAI,漢字寫法應該是白井光子,我對她的背景並不清楚,但猜想她該長年旅居德國才是。其實幾百年前我就知道有這位聲樂家的存在,但一直沒想要嚐試她的錄音。嗯,因為是日本人吧,總覺得聽日本人唱德文藝術歌曲很怪。但一個朋友買了她一大套在德國Capriccio公司出的藝術歌曲集,我也就順便聽聽。一聽之下,才知道原來她的藝術歌曲造詣居然這麼好,許多細節都很用心,樂句與音色處理比起許多知名大歌唱家還要細膩,而且讓你回味。她的聲音以次女高來說有點清瘦,某些部份甚至很像晚期的Lucia Popp(這點讓我頗驚訝)。在李斯特這一張專輯中,她也唱了Oh ! quand je dors,不過詩則變成德文的O komm in Traum:

O komm im Traum, komm in stillester Stunde,
wie einstens Laura Petrarc erschien zur Nacht,
daß mir dein Hauch heile jegliche Wunde,
wenn meinem Munde ernahet sacht.

Wenn düstre Wolken die Stirn mir umsäumen,
die, ach, zu lang dem Herzen Leid gebracht,
du blickst, ein Stern, wie aus himmlischen Räumen,
daß in mein Träumen ein Eden lacht.

Und deinem Mund meine Lippen erwähle,
weil ihre Glut, ach von Gott ward entfacht,
und werde Weib, du Engel ohne Fehle,
daß meine Seele in Wonn' erwacht.

德文詩出自十九世紀德國作曲家、作家、詩人與翻譯家Peter Cornelius之手,他的歌劇名作便是「巴格達的理髮師」與同時代的李斯特、華格納是好友。德文版的詩雖不是照著雨果原作翻成,但使用的景像是一樣的。奇妙的是,李斯特譜出來的曲子不論是使用法文還是德文來演唱,風格聽起來都很和諧,或許來自匈牙利的他,其作品不自覺地交融著多國文化。

沒主題地講了這麼多,該停止了吧!最後問問自己最想從事什麼職業,我想是聲樂家。但我實在沒有勇氣,沒有天生那麼開的喉嚨,也沒有那種「呼吸」,由此得證還是乖乖當個樂迷為是。

Come to the room...

Sunday, June 19, 2005

永別了!敬愛的大師



長期遭受病痛折磨的義大利指揮大師卡爾.瑪麗亞.朱里尼Carl Maria Giulini(1914-2005),於6月15日逝世於北義大利Brescia的療養院中,享年91歲。雖然早在1998年,大師就因健康問題宣佈退隱,並在巴黎以威爾第的彌撒曲作為告別音樂會,不過他那總是炯炯有神的雙眼與堅毅的個性,總讓世人誤以為大師健康狀況一直良好。

朱里尼的長相一直被樂迷開玩笑形容是「古典樂的克林伊斯威特」,雖然以年紀上來講該說是克林伊斯威特長得像他。但不論如何,他們似乎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質,不論是音樂還是戲劇,那就是:高貴與帶陽剛性的堅毅。

大師指揮的作品,處處散發著莊嚴高貴的氣質。那有如參天開悟的馬勒九號與大地之歌、進入天堂聖殿般的布魯克納第九、宛如沐浴在聖潔光芒中的布拉姆斯,還有令心靈昇華超脫的莫札特安魂曲……等。朱里尼的指揮風格有的人覺得太中規中矩不夠特別,樂曲中加注的個人特質並不多,並不會讓人立即產生深刻的感覺。但我覺得那只是表面的第一印象。因為朱里尼的詮釋謹慎且偏重理智面:他的各聲部總是特別清晰,細節部份的處理仔細而不膩,樂句漂亮精鍊,莊重沉穩之餘不失流暢酣美,深刻分明的層次更是最好的例證。這些在追求特殊效果音響的錄音中是聽不到的,但卻能讓人得享心靈上的淨化與成長並更深刻的了解人生。

不過這位義大利四君子前輩的曲目,比起其他名指揮來說,實在局限的可以,幾乎能與汪德相比。排除協奏曲的「伴奏」性質之外,在上述幾位作曲家之後,以管弦樂曲與交響曲來說,頂多再加上貝多芬、舒伯特、德弗札克、舒曼、柴可夫斯基、拉威爾等作曲家的「各一兩首」作品,似乎便是大師所有的曲目了。歌劇方面也似乎僅限在莫札特與威爾第。不過他那高雅勻稱的Don Giovanni與費加洛婚禮,還有歌唱性完整的茶花女、弄臣、Don Carlos與Falstaff等,實在令人回味。另外大師似乎對古典與浪漫派聖樂特別有興趣,除了莫札特、貝多芬、布拉姆斯、羅西尼、威爾第、佛瑞……等的安魂曲、彌撒曲,朱里尼都有錄音。走筆至此,我猜想朱里尼該是位虔誠的天主教徒吧!可是他對生命中某些捉摸不定之事也頗有興趣,這或許解釋了他優秀的馬勒錄音,特別是浩繁多變的第九號。

從網路上得知大師過世的消息其實頗讓我意外,更多的是我莫名的感傷,從各種文獻都可以讀到,朱里尼是只對藝術奉獻而不過份求表現自己的藝術家。他的謙讓、樸實、虔誠,幾乎都可以在音樂裡聽得到,也是最令人尊敬的地方。

永別了,大師。

Come to the room...

Tuesday, June 14, 2005

Let's be gay and have pride!



六月的天氣風和日麗、陽光明媚,是舉辦節慶與活動的好時光,法國的音樂節、市集慶典、網球公開賽……等,都選在美麗的六月進行,然而這並不是全世界同志驕傲遊行Gay Pride選在此時來慶祝的原因,每年六月的Gay Pride,主要是在紀念所謂的「石牆事件」。

Stonewall事件

同志驕傲遊行其實由來以久,且甚具歷史紀念意義,非純為彰顯同性戀者豐富思想的活動而已。回溯到1969年,那個同性戀仍還是被禁止的時代,在紐約的格林威治村,有間位於克利斯多佛街,名叫石牆Stonewall的著名酒吧,因常有同性戀者的聚集,多年來不斷地遭到警察「特別的觀注」與暴力迫害,這些迫害漸漸累積不滿情緒,終於在6月27與28日警察再度惡性臨檢的時候,爆發了數百位同性戀者齊力與紐約市警察的激烈衝突。

然而這次的衝突等於是空手接白刃,示威者們手無寸鐵,只得被警察殘暴地毆打射殺,兩天內造成多人流血與死亡的事件。就這一悲痛的歷史,有人組織起保護同性戀的團體,向世界呼籲正視同性戀者的存在與權益,並為了紀念「石牆事件」而訂於每年的六月舉辦Gay Pride大遊行。

35年後的今天,同性戀大遊行已成為世界許多地方的年度盛事,遊行的隊伍聲勢日漸浩大,舉辦的地點年年增加,不論是紐約、巴黎、雪梨、馬德里、柏林、奧斯陸、里約、舊金山,甚至在遠東的香港、台北……等大城市,都在六月舉行Gay Pride遊行。表示同性戀者在思想進步的今天能漸漸地擺脫過去被人誤解的負面形象,獲得一般人的接受與了解,讓更多原本隱藏自己性向的同性戀者也能坦然面對大眾,為了本身的權益走上街頭。

法國的同志運動

在法國,同性戀者在納粹佔領時期,曾遭到德軍殘忍的迫害,在二次大戰過後也仍持續被大眾岐視與輕蔑。為此無法忍受的法國同性戀者,在受到美國石牆事件的啟發,於1971年首度組織起來,強行進入著名的廣播電台RTL 發表同志人權宣言,之後更發起每年一次的同性戀遊行活動。

然法蘭西乃天主教立國,民風相當保守。當時絕大多數的民眾並不能接受這項前衛的宣言,於是更多針對同性戀的惡毒撻伐之聲更形激烈。法國同性戀者與保衛同性戀人士在經過許多年的辛苦的爭取與努力,才終於讓這「上帝所不能容忍的罪行」取得眾人的認同。1999年,法國國會更難得地通過了同居法案「PACS」,讓同性戀伴侶有了進一步的法律保障,是法國同性戀史上一大進步。

今年令人期待的巴黎Marche des fiertés(驕傲的遊行),預訂在6月25日星期六的下午1點半開始,從巴黎十四區蒙帕拿斯車站旁的「1940年6月18日」廣場出發,向東行經皇家港口(Port-Royale)北轉聖米歇爾大道、再取聖傑爾芒大道、上許里橋(le Pont de Sully)、接亨利四世大道而達到終點巴士底歌劇院。至於遊行訴求的主題,在爭取同性戀伴侶擁有與異性戀夫婦相等的權益與福利,包括收養小孩與接收遺產等的敏感問題。

另外,在遊行當天下午四點整,整個隊伍將會靜止下來做三分鐘的默哀,是對所有不幸死於愛滋病人士作的哀悼。

說了這麼多,來看看去年遊行的隊伍吧!高達上萬的遊行人數,還不計算在旁觀看熱鬧的支持民眾呢!只見大家各自發揮想像力,穿著各式各樣千奇百怪、五花八門的裝扮與服飾,在震天價響動感十足的音樂旁盡情的舞動遊走,這畫面精采壯觀、多彩花俏更勝巴西與威尼斯嘉年華慶,堪稱所有歡樂遊行之最。怪不得吸引這麼多人潮前來觀看了。看過Gay Pride遊行嗎?六月下旬來巴黎遊玩,千萬別錯過這場華麗盛大的邀約!

Merci à M Laurent Gloaguen pour les excellentes photos.

Come to the room...

Thursday, May 26, 2005

你的最高音有多高?

記得大概在我唸大學時(嗯…遠古時代了),我開始了解到古典音樂市場有衰微的跡象,雖然這現象有可能更早就出現,但豈碼在我比較有錢買CD時,便聽到老樂迷們如此的悲嘆:首先,代理唱片公司進片量變少了,很多好片子不進口。再來是一些絕佳的演奏已絕版不再復刻。然後是專賣古典的唱片行關閉(古典音樂雜誌老闆夫婦開的經典),其他一般唱片行古典部縮水,國內代理公司實行無庫存,到後來居然連普通的CD都要專單向國外訂購,而國外唱片公司關門、倒閉、合併,古典新片發行量愈來愈少,並總是舊酒裝新瓶…。這些「 歷史事件」都是台灣許多愛樂人親身經歷的事實。

不過在國外,特別是古典音樂發源地的歐洲,古典唱片市場明顯衰退的情況大概在二十世紀最後幾年才出現。唱片公司當然早早就研究過市場不振的原因,結論自然是很多方面的,有人說是資本主義盛行、美國娛樂文化的侵蝕,但也有人說是今天的音樂家們素質太差,引不起聽眾的興趣…等。這些在我來看都是原因,並且有些幾乎是無法挽回的,古典音樂的時代過去了嗎?某些情況來說是的。不過想要讓這優美樂音繼續蓬勃發展下去的法國人,在推動古典音樂方面做了很多功夫,只是在面對流行娛樂文化的衝擊,古典音樂的掙扎,我常常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法國每年都有一個名為「Victoire de la musique」的音樂獎,古典、爵士與流行分別獨立頒獎。今天在歐洲當紅的法國年輕音樂家,如卡普松兄弟、假聲男高音Philippe Jaroussky等均出自該獎,而頒獎典禮也現場在電視上轉播,並找來兩位具有古典音樂知識的專業主持人來引導典禮的進行,這兩位主持人自從我來到法國多年來從未更換過,總是那一胖一瘦,好比勞萊與哈台。

會這麼說各位大概可以猜到我想罵人了。是的,這本來是個很好的構想,關於古典的音樂獎,請來專業人士主持,但問題在於這兩位主持人每每把觀眾都當成不知古典音樂為何物的白痴,其談話的腔調與詞彙snob且空洞到不行,請問這是在推廣古典音樂還是抬高古典音樂藩籬?他們最常使用的字彙是magnifique(優美的、極好的)、extraordinaire(超群絕倫的)、génial(天才的)三種,當然這些字本身無罪,但說了太多等於沒有說。舒曼的聯篇歌曲當然magnifique,史塔克的琴藝、卡芭葉的歌喉當然extraordinaire,不然頒特別獎給他們幹麻?而且需要你來講嗎?還不如閉嘴聽歌吧!但這對胖哥瘦弟話還可真多,講話每每急急忙忙連珠炮似的一味賣弄自己古典音樂知識,內容卻每每是讓人摸不清重點的音樂史零碎故事,實說在要不是我每年都有投票給最佳新人,我實在不想看那兩個白痴耍寶

另一則事件與法國Canal+民營電視台有關。Canal+這家電視台在歐洲頗有名氣,在法國因為常轉播足球賽(廣告費相當昂貴)而大受許多民眾的喜愛(特別是馬賽人)。Canal+還是法國許多電影的主要贊助者,比如風靡全世界賺進大把鈔票的「艾蜜莉的異想世界」,不過要收看Canal+的節目是要額外付費的。反正基本上只要和Canal+沾點邊的事物都和錢有關係,甚至是與錢有關的醜聞。不過在每週一到週五傍晚七點到九點間,該頻道會開放一個免費時段,播出一些包含類似藝文雜誌的綜藝與布偶新聞等的節目。這些節目行之十多年,曾經在一些製作人與藝人的努力下變得非常受歡迎,如今該節目已經手多位電視人,時間與名稱也改了又改,不過節目基本性質還是沒什麼改變,一樣是每天都會邀請幾位特別來賓,包括歌手、演員、導演、作家、運動選手、哲學家、政府官員、政客、貴族、最近醜聞主角甚至無所事事的Jet 7成員等雜七雜八沒有限制,這些應邀來賓多半是為發表了新作品或是有新的主題政治訴求要宣傳。而今年我就在這節目「先後」看到Angela Gherghiu、Roberto Alagna與Philippe Jaroussky三位當今著名聲樂家。

在這個節目看到聲樂家的參與,老實說我有點吃驚,雖然這三位的出現也是為了宣傳新專輯(那不知Natalie Dessay也沒有出現過?),可是古典音樂這種被視為較為嚴肅(或者該說較不受歡迎)的藝術領域,音樂家們通常都出現在較深夜更具智識性而非娛樂性的電視節目宣傳自己。不曉得是這一季的主持人Stéphane Bern先生想要讓自己的節目看來更具內涵(在Canal+?有可能嗎?),還是EMI與Virgin公司希望能將自己旗下的古典音樂家「明星化」,增加他們的曝光機會,讓專輯賣得更好?

答案很顯然是的後者。古典唱片公司也明白今天市場行銷的一些原則,想要古典音樂專輯大賣,音樂家本身的條件再優秀,若沒有借助媒體的推銷與宣傳還是不夠的。於是在這個前提下,音樂家們也要像時下流行歌手一樣上媒體作宣傳,與其他的節目來賓共同出席、談論一些自己的故事,嘲笑自己一番。

可是在Canal+這個節目中,觀眾很明顯地可以感覺到這些聲樂家出現的突兀性。為什麼突兀呢?因為主持人很顯然地對古典音樂缺乏認識,談話中所提出的問題通常與音樂毫無關聯。安琪拉.蓋爾基爾與阿蘭尼亞還好,談論的話題圍繞在不同文化的適應與婚姻與事業如何維持等(什麼跟什麼)。但法國目前最具潛力的假聲男高音Philippe Jaroussky就沒這麼好運了,我記得那天主持群開始提的問題還是:「什麼是假聲男高音?能不能現場唱一小段?」但接下來就變成:「你會不會厭煩男生唱假音被說成是娘娘腔?」另一個突然冒出來蠢到不能再蠢的問題則是:「你的最高音有多高?能不能唱一下?」

C‘est pas croyable !這是什麼爛到弱智的問題?還請他現場尖叫一下!假聲男高音這種精美的藝術,居然被當成稀有動物一樣在全法國最廣被收看的媒體上遭人實驗解剖!可是更遭的是年紀尚輕的Jaroussky似乎不知如何拒絕,一付在準備發聲的樣子,就在我想拿起搖控轉台時,謝天謝地當天同時出席的另兩位特別來賓還頗有水準,當場將這笨到極點的問題駁斥回去。

不過安琪拉與阿蘭尼亞也並沒有多全身而退。安琪拉的法文不夠好,女人的高音只得白瞪眼地被人取笑,阿蘭尼亞被問到最多的主題是「為什麼聲樂家身材比較豐碩?」。本節目另一個讓人受不了的地方,是主持人伯恩先生總是三位來賓同時「交差質詢」訪問,顧名思義,就是第一個問題針對甲,之後第二個問題針對乙…然後如此輪回下去。其實這種對答方式根本前言不對後語,常常甲來賓還沒完全答好,話題就很尷尬地被打斷並跳到與乙來賓有關的問題,伯恩先生當然會在些不相干的問題中間拉些關係,但其實根本就在硬凹,讓反應不及的來賓常摸不著頭腦。這也是為什麼安琪拉從頭到尾根本沒講幾句話(不過她的法文形容詞實在有限),而Jaroussky每每還沒講到重點就被插嘴打住。這些原本形象「高不可攀」的聲樂家,平常就與電視文化不太搭軋,上了該節目之後更變得「狼狽不堪」,好似給污辱了一番。我不知道唱片公司之前有沒有預期過這種結果?還是他們覺得「聲樂家也要放下身段與大眾親近」。那出版商是不是也該讓李維史陀、布希亞上上Canal+好讓大家更熟悉他們的哲學理論呢?

一個學音樂的朋友跟我說:反正那種節目就是那樣嘛!大家娛樂而已,那些觀眾誰會真的想聽聲樂家唱歌?

如果真要是這樣還不如不要上那種節目去嘩眾取寵自貶身價。試問有人會請帕華洛弟上節目然後請他唱唱幾個high C,並問她如何把到秘書當妻子嗎?古典音樂之美如果不能被今天的流行娛樂文化所接納,想要在體系下露點頭腳充其量也是被誤解的份。

唯一的正面看法,大概就是期待這些音樂家們的現身,能引起某些觀眾的好奇而發現了古典音樂的奧妙。不過在上述幾個例子來看,這種結果感覺很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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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May 16, 2005

Aller travailler ou pas? That’s the question

最近法國媒體討論最盛的話題,除了歐盟憲法的公民投票外,就是五月聖靈降臨節Pentecôte(復活節七星期後的禮拜一)到底要不要放假。

法國是天主教立國,雖然在政治上是政教分離,但是放假節日的主題大部份都和天主教有關。以前在台灣我對宗教向來沒興趣,不過羨慕極了輔大學生硬是比一般人多了天主教假期。也是自從來到法國之後才清楚什麼時候是復活節,什麼時候是諸聖節、什麼時候耶穌昇天之類等等的一堆名目。

五月在法國就有點像過去在台灣的十月、十一月,有雙十節、光復節、先總統xxx紀念日等,記得國高中時最期待「光輝的十月」,因為假期多。換到法國來之後最期待的莫過於四、五月了,因為四月有復活節與隨之兩個星期的春假,而五月則有五一勞動節,五月第一個星期四的耶穌昇天節,五月八日第二次大戰停戰日,還有聖靈降臨節Pentecôte。這春暖風徐的五月,全部假期加起來可有四天哪!愛渡假的法國人早就樂壞了,況且春天出遠門渡假真是好舒服的事。

不過這一年一度的法蘭西美夢在2005年面臨破碎的危機。因為2003酷暑造成許多老人無人顧料脫水而死的慘劇,讓法國政府決定要撥一筆經費來加強對高齡者的專業醫護人員與設備,避免2003年的舊事重演。但問題是,這筆錢要從哪裡來?今天的法國政府負債累累,財政赤字以億元計算,社會福利已開始縮減退休年金也在取消警報中,右派政府自上台沒多久後就呼籲民眾要拉緊褲帶…。那麼這筆照料老人的龐大經費是要從哪裡生出來?

不知是出於無奈還是對法國人的「團結」太有信心,哈法漢(法國內閣總理)政府今年居然打出「為老人同心協力,聖靈降臨節不放假」計畫,希望全法國人都能在這一天上班,多出來的工作生產值就可以在財務上貼補貼補。說到這裡千萬別小看這「一天」的全國工作生產值,估計高達2億歐元。可是內閣總理選錯年份,因為2005年的五一勞動節與五月八日二次大戰停戰日都恰逢星期天且沒有補假,若在加上Pentecôte不上班,原本有四天期假的五月只剩下一天了。另外哈法漢對法國民眾實在看走眼,其所提的同心協力計畫完全不受到法國一般人支持,來自民間的抗議之聲源源不絕,希望哈法漢能徹消「聖靈節不放假的荒唐之舉」。 孰料總理這次竟又展現了從來沒看過的鐵人風範,住到醫院去都堅決不妥協,還一直盼望民眾能「共體時艱」。好吧,雙方對立愈演愈烈,什麼是法國傳統「以下制上」的最拿手辦法呢?當然是罷工啦!

但事實上,並不是每位法國人都是這麼堅定要罷工的,媒體上也報導有不少人真的認為要「同心協力」為孤苦的老人付出。於是,聖靈降臨節星期一到底要不要去上班,可成了多數人頭痛的問題,是要自私的罷工呢?還是笨笨地接受政府擺佈、放棄自己放假的權利?這兩難的抉擇造就了一個奇怪的聖靈降臨節:部份小朋友上學但家長閒閒沒事,有的學生上課但有的老師不在,郵局鐵門拉下卻有又有些銀行大開…。所以其實大部份法國人還是乖乖的上班啦(包括我在內),雖然大家對政府此舉並不滿意,但假期即然取消還是早起吧!確實是有些城市做了罷工的舉動,部份交通也不方便,然而還是有不少人正常上下班(不過我沒有在新聞裡看到人數的比例是多少)。今天咱們辦公室裡都人人自嘲要為高齡者同心協力,即使心理還是很想放假。但說穿了大家想的不外是:我不想上班,但這個沒良心的決定由老闆來承擔。嗯,真是能把責任推的一乾二淨的法國人啊!

不過星期一晚間的媒體報導態度有點莫名其妙,播放出來的民眾訪問都偏於「當然要為老人著想,自己有一天也會老的」這個方向。還特地到養老院訪問老人對一般民眾在這一天罷工的看法(這還會有什麼其他的看法嗎?),然後拍攝一些一隻腳已進棺材,生命跡象搖搖欲墜的老人,好像非把那些罷工的人搞到se culpabiliser(有罪惡感)不可。

無論如何,今年的Pentecôte大戰已過,法國政府還是有了小小的勝利,雖然贏得辛苦又沒尊嚴。但明年的此時會比較輕鬆吧!可憐我才正式在法國上班呢,就少了一天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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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March 17, 2005

生命的輓歌—Hélène Grimaud柏林演奏會

身著輕便無袖的黑色背心與長褲,將暗褐色頭髮簡潔地裹束在後腦杓,今天柏林的氣溫是零下四度,我還穿著毛衣坐在柏林愛樂大廳裡,只見Hélène Grimaud漫步到舞台聚光燈下,瀟灑地微笑,這一身全黑幾近打太極拳似的勁裝,幾乎只差她的一個抱拳;今晚為加盟DG第二張新專輯的宣傳:蕭邦與拉赫曼尼諾夫兩位作曲家的第二號奏鳴曲,面對可能是全世界最耳尖的聽眾掌聲,對Hélène Grimaud而言,我有一種里程碑式挑戰的預感。

出生於法國南部的Aix-en-provence(屬於一般熟知的普羅旺斯區),Grimaud小姐在七歲時無意間被父母發掘出她音樂方面優異的天份,便將她送去Aix-en-provence的音樂學院,隨後她的音樂求學生涯便似展翅高飛般不是平步青雲足以形容;她以年僅十二歲之姿考進法國國立巴黎高等音樂院(乃全法國音樂最高學府),並在那裡先後師事法國傳統派的Jacques Rouvier,匈牙利裔新古典主義György Sándor與美國著名的「左手鋼琴家」Leon Fleischer,三年後在日本DENON公司錄下了第一張個人專輯。這奇妙的師資組合也許正解釋了今天的Grimaud音樂上激近的態度與對浪漫和現代作品的同樣愛好,在繼上一張現代音樂專輯「Credo」之後,Grimaud(據說是受到波里尼的啟發)推出了較合乎DG鋼琴家的標準曲目。

演奏會開始,第一首蕭邦升fa大調的船歌op.60一般來說是非常適合作為暖身用的曲子;溫馨親密的氣氛,漸進式的高潮,很容易將聽眾的心拉在一起。Grimaud琴音層次多變且澄澈明亮,可是那奇異的拍子,並非僵硬卻有說不出來哪裡怪的節奏,開頭幾句讓我幾乎認不出來,不知是演奏者全身關節還沒順開,還是鋼琴家本身對這個曲子並不鍾愛?這原本是一首溫暖而抒情的曲子,她卻將之彈得好比電腦被灌錯程式跑的不夠順暢。這當然不是技巧問題,那是否Grimaud刻意將這首帶有愉悅節奏的曲子彈得如此?但又為了什麼?我帶著懷疑的態度思索與聆聽,不時有被她用針戳的惶恐。後面漸漸高張接近結尾的速度雖然正常,但Grimaud像是急著要把他彈完一樣,樂句中間沒有喘息(事實上她大部份的樂句都是如此處理)。觀眾的掌聲響起了,我卻像沒聽到演奏一樣惘然,本來我是想要坐上公車好好欣賞柏林延路街景,可是司機卻打開了小叮噹的任意門使我帶著疑惑直接到了終點。

失望之際,演奏會的第二首曲子在Hélène Grimaud最讓人不注意的動作中起始…。等等,這不是蕭邦的…什麼曲子?其時不只是我,大部份的觀眾都拿起手上的節目單來查看:f小調Berceuse作品57,看得出來許多人瞪大了眼睛:「蕭邦也有寫搖籃曲啊!」。確實,這是蕭邦作品中較不出名的一首,我印象中有錄過這首曲子的現代鋼琴家也不多,阿胥肯納吉、波里尼、皮耶絲…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出我意料,這首寧謐安祥的搖籃曲由Grimaud彈來是珠圓玉潤愜意自然,像是夜晚低迴吟唱的河流,弱音是均勻沉穩的底流,裝飾音則是飛舞其上的翩翩彩蝶,我從前一首的適應不良轉換到此時陶醉其間,音樂真的是很微妙的情感催化劑。

激烈的掌聲過後,是今晚頭一個重頭戲:蕭邦的第二號鋼琴奏鳴曲。算是我古典音樂的啟蒙樂曲之一,雖然在結構上有很多不連貫的部份,但每一樂章都讓人印象深刻,我對之有很特別的感情。此時只見Grimaud一個深呼吸,在開頭的幾個令人為之一震的低音和弦後,那有如快馬飛車、風馳電掣的輪指以無比凌厲的氣勢衝了出來。蕭邦這首樂曲中有很多低音合弦是不容忽視且極具份量,而Hélène Grimaud那嬌小纖細的身材與手臂實在難以讓人想像她竟能彈奏出如此強大的戲劇效果。她的左手有如脫韁的野馬無止盡的狂奔,而右手像是迅捷的閃電般四處激發火花。有人說射手座的音樂家非常能往前衝,唱起歌或演奏起來往往有一發不可收拾的奔放。我不曉得Grimaud是不是射手座,不過我倒是很清楚地感覺到她那往前衝的姿態,甚至在樂曲中語氣轉折的部份,她也讓之無限制般的急躁地前進,奇怪的是這反而讓樂曲結構中的斷層變得較不明顯。第二號奏鳴曲本身即帶著陰鬱的氣質,而Hélène Grimaud營造出來那血脈噴張戲劇感更帶著不祥的黑色氛圍,她本人也似乎完全浸在這樣心情之中,我不明白這來自於什麼力量,但我也漸漸有點了解為何她在一開始的船歌有那種奇怪的演奏。

這驚人的氣勢在第二樂章中延續著,不過Grimaud好像對所有樂曲中舞蹈的成份一應不理,一段短促而華麗的舞蹈句子中,她完全冷硬地蓋掉那宛如華爾茲的韻律(不過這一段大部份的鋼琴家也都不太營造跳舞的氣氛)。此時我們可以很明白地看出來Hélène Grimaud將樂曲的氣勢作為演奏主要的表現,另外從她的演奏中也可隱約感覺出她豪放不羈的個性。

第三樂章的送葬行進大概是全場最矚目的焦點。不曉得是否由於我很久沒有聽這首曲子的原因,Hélène Grimaud在這首「送葬」的琴音特別另我感到真實的動容。那急急躁躁的衝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每一步每一步謹慎沉重的步伐。節目單上說安東.魯賓斯坦(1829-1894)曾以「死亡詩篇」的方式來演奏該樂章,我再看看下半場安排的拉赫曼尼諾夫二號,突然像領悟一般了解Hélène Grimaud這場音樂會/新專輯是以「死亡」、「悲傷」為主題,我的思緒又不禁聯想到她在去年出版的書「野生變奏曲」(Variations Sauvages)的序上寫道:「我從來不想念我的童年…」。

並不同一般的鋼琴家會使用弱音來與之後的強音做對比,Hélène Grimaud在起頭的部份所彈奏的音量大概連半弱音都算不上,可是之後的漸強的威力仍襲襲而來,並搭配強弱變化令人心顫。Hélène Grimaud或許沒有如齊瑪曼那般華麗與精雕細琢的音色,但她的琴音卻有撼人心弦的張力,在沉重的步伐下,那激昂的高音好比對抗死亡悲痛的生命輓歌,低音異常的堅定而穩固。浪漫派表達方式的掙扎,在她的演奏下別有接近真實的地方,這股震撼讓我幾乎以為自己是頭一次聽這首樂曲一樣。送葬行進之後的甜美旋律,或許是她外型的關係,那彈奏像是一個躲在自己天地裡的女孩,在所有抗爭與悲痛的傷口較為緩和之際,珍藏細數著自己美好的回憶。在最後一次的重覆中,她那半弱音的均勻與柔美讓我不禁想到莫札特式的天真。

在接下來的第四「樂章」(雖然很多音樂學者聲稱這根本不足成為一個樂章),不知是不是柏林愛樂廳音響特別好的關係,我只聽到Hélène Grimaud將所有細碎音符幻化成一團分辨不清左右飄乎的迷霧,這是我在所有的錄音裡面都聽不到的效果,當然一分多鐘過去一陣強音後,自觀眾席爆出的掌聲與歡呼不是單用雷響可以比擬的。

下半場的拉赫曼尼諾夫,老實講多年來,我每次聽這首曲子總是進不到內容中心。就算是霍洛維茲的錄音我也像在聽李斯特的某些曲子一樣,只感覺到一堆高深莫測、天花亂綴的技巧。關於什麼拉氏在描述流亡的痛苦云云,to be frankly,除了第二樂章外,我真是完全感覺不到。或許就像拉氏本人自己提過的:「蕭邦已經在他的第二號奏鳴曲裡都表達完了,我沒啥好再說的。」所以基於種種原因,我當然也不會期待Hélène Grimaud能將之彈得多有深度。不過再怎麼說,如同拉氏其他的作品,這是一首技巧非常可觀的曲子,從開始如瀑布傾瀉跌落谷底似的大音響、快速精準的手指運動、柔媚充滿文藝片氣息的抒情樂段,與不時打雷般的氣勢,此曲的演奏者不但要右手能在鍵盤上飄逸靈動地遊走,同時左手也要能做出排山倒海的效果(真覺得自己在寫武俠小說)…。這些技巧Hélène Grimaud完全不缺乏,她再一次秀足了她在鍵盤上可收可放的功力,驚人的力道與漂亮多變的琴音征服了那一晚柏林的聽眾。不過樂曲的解讀與表現似乎是她不時的缺點,我不知道那是來自那「衝」的原動力,還是她選用較理性冷酷的態度來面對,致使許多樂句的層次與發展完全失去魅力,讓這首曲子更有些不知所云,當然她驚人的技巧蓋過了這項不足。

由觀眾震天價響的掌聲與瘋狂的歡呼,還有欲罷不能的四首安可曲(全是我叫不出名字的現代音樂),Hélène Grimaud這柏林一役是完全戰勝了。這一連串的巡迴宣傳演出(不曉得是否包括美國與日本),從我在網路上看到不少的評論似乎是相當成功的。不過,我並沒有買她的新專輯,因為我不認為我還能在這份錄音中找回現場音樂會的感動。另外那些評論中也有不少提出她在現場遠比錄音室精采的看法,我是絕對地讚同;光是在試聽蕭邦的第四樂章就有不少的出入。

現年35歲的Hélène Grimaud正值青壯年時期,演藝事業也開始攀上高峰。當我試圖去尋找她過去的檔案,網路上能看到關於她的生平介紹都只大略提提她師從何處,然而她自離開國立高等音樂院獨自前往美國之後這一大段,除了她鍾愛的狼之外幾乎沒什麼提及。今天的她在電視接受訪問,說的是滿口美國腔且充滿錯誤的法文(感覺她是直接從英文翻譯過來),英文似乎早已取代法文成為她的第一語言。她幼年的生活如何?為何她會在書裡說出「我一點也不思念我的童年」這種話?讓人不禁猜想她是否想極力忘掉在法國成長的不愉快?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在Deutsche Grammophon的幫助下,Hélène Grimaud將成為新的鋼琴明星。不過這明星位置要如何坐得穩,Hélène Grimaud可能還需要再潛心學習,不然在比較傳統口味的樂迷與評論家眼中,她終究是:「哦!那個把鋼琴敲得很吵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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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March 10, 2005

「譯文」夏伊,義大利來的馬勒專家



這位義大利人過去對音樂的偏愛一直是歌劇,他也成功地讓荷蘭皇家大會堂管弦樂團接納並演奏歌劇。不過數年之後,他又率領阿姆斯特丹世界級管弦樂團折返回德國傳統路線。

時值1988年,舉世聞名的阿姆斯特丹皇家大會堂管弦樂團,打破了其百年歷史的悠久傳統;這以擅長演奏交響樂而知名,擁有傳奇與令世人豔羨音色的樂團,竟然破例首次提名一位外國人來擔任常駐指揮:35歲的李卡多.夏伊(Ricacardo Chailly)。隨著這項創舉而來的非友善的批評早是預料中事;這些攻擊論點除了樂團的百年傳統將被一個義大利人毀滅外,一些意見認為夏伊是不可能適當地指揮馬勒、布魯克納和理查.史特勞斯,這三位偉大德國作曲家的作品,也是皇家大會堂管弦樂團與之前專任指揮:最具代表的孟根堡(Willem Mengelberg1895-1945)、貝農(Eduard van Beinum 1945-1959)與海汀克(Bernard Haitink1963-1998)三位向來的專長所在。

出生於音樂世家,為名作曲家與米蘭史卡拉歌劇院名歌劇指揮家路奇安諾.夏伊(Luciano Chailly)之子的李卡多,早在九歲時便夢魘般地身心均被馬勒第一號交響曲所震撼,之後他在羅馬參與了一場該曲的排練,指揮是當時仍未出名,年輕的祖賓.梅塔(Zubin Mehta)。然而在那之後的二十年,馬勒對李卡多來說,應該仍是一塊他從未想觸及的音樂領域。當時他音樂的專長仍是歌劇,特別是義大利的美聲歌劇。

夏伊之所以重拾對德國後浪漫派音樂的興趣,歸功於當時擔任西柏林廣播交響樂團的負責人彼得.魯齊次卡(Peter Ruzicka,現任薩爾茲堡音樂節藝術總監)的說服。從1982年辭去柏林管弦樂團指揮一職,到1988他來到阿姆斯特丹的那幾年間,李卡多對後浪漫時期的音樂–從最熟悉的馬勒到最不熟悉的柴姆林斯基–抱有無限的熱情。不過,在來到阿姆斯特丹的樂團之前,夏伊仍是以指揮歌劇著稱。

現在我們是無法想像,當初那些堅決反對夏伊接掌皇家大會堂管弦樂團的人士,其反應是如何的激烈,尤其是不久他們將在電視上看到一部關於馬勒第五號交響曲的紀錄片,其中夏伊提到(儘管他對的):「慢板樂章那段蜿蜒曲折的旋律–不管是用來試驗劇院的音響,還是用在維斯康提(Luchino Visconti)的「魂斷威尼斯」–應該要用義大利美聲歌劇的音樂線條來演奏。」

雖然夏伊有著從孟根堡那兒所遺留下來,有馬勒親筆提示的樂曲總譜,他第一次演出的馬勒第六號交響曲仍在荷蘭引起了軒然大波。不論是樂評還是聽眾,都被他的演奏弄得混身不自在;而樂團樂手們的反應呢?夏伊回憶到:氣氛偶會悶窒沉重。夏伊的馬勒,並不是阿姆斯特丹聽眾向來習慣的馬勒,而他們也毫不隱藏地表現給夏伊知道。「荷蘭的觀眾本身音樂素養高要求也高,樂團的音樂家們雖然絕大部份選擇了你,卻不一定信任你。他們不會因為你的氣勢而退縮,必須要說服他們。」

接下來夏伊計畫著在皇家大會堂舞台上或是阿姆斯特丹市立歌劇院演出義大利歌劇。雖然荷蘭聽眾事先對此抱著遲疑態度,但在面對夏伊音樂的魅力與分明的音樂性,加上他純正的義大利風味,觀眾與樂手們都對他信服之至。2002年的那場聲色縱橫卻無鄉野之俗的杜蘭朵,成為難以忘懷的精采演出。

16個音樂季
至於在交響曲的領域,夏伊強行訂下了一些演奏會曲目,其中包括尚在人世的作曲家,還未演出過的作品。為此他辯解道:「我並不是第一個想打開樂團視野,要讓團員認識當代音樂的指揮。孟根堡就演奏過非常多他那時代的當代音樂,雖然說,他的當代音樂是理察.史特勞斯、馬勒、拉威爾、巴爾托克、德步西、史特拉汶斯基等…。另外我特別想提的是我們樂團對於詮釋十八世紀音樂方法的革新,抱著絕對支持的正面態度。在1975年那個時代,當大多數交響樂團都將哈農庫特(Nikolaus Harnoncourt)排拒在外時,他們卻接納了這位古樂專家…。自從哈農庫特革新了更接近巴哈的演奏方式後,特別是每年復活節儀式中都要演奏馬太受難曲,我們再也無法用過去的風格來演奏了。」

自夏伊轉行至皇家大會堂的「傳統」,經過16個音樂季(1988-2004)後,終於以見證者的姿態予世人証明他演奏馬勒的傲人成就,特別是與Decca公司計畫錄製的全套馬勒交響曲集。甫才發行的第三號,已是整套系列發行的倒數第二張,並將以第九號結束。第九號交響曲,也是馬勒有全部完成的最後一首,將是夏伊與皇家大會堂合約中計畫最後一場音樂會的曲目。「馬勒第九號大概是整個樂團最尊敬的一首作品,」夏伊強調,「他們對這份總譜有著接近神聖的尊崇。雖然每個人對整首樂曲都瞭若指掌,可是在他們每一次演出中,你都可以感覺到某種張力,某種振奮激發在他們四週。」

「我很高興能和樂團排練他們並不熟悉的曲目,」他接著說,「特別是能完整錄下華瑞茲的(Edgar Varese)的作品感到驕傲。」

不過當被問到,要離開世界上最優秀的樂團之一,是不是件容易的事?夏伊的回答驕傲中竟帶點苦澀:「沒有人把我排拒在外,我們是在一切良好,尚未厭倦彼此的狀況下決定分離的…。我有一些相當不錯的規劃,像是與米蘭的朱瑟皮.威爾第管弦樂團,一個我從1999年就開始共事的團體。還有我將接掌萊比錫布商大廈管弦樂團,是歐洲最具有悠遠歷史的樂團之一。我將是Generalmusikdirector(音樂總監),也就是負責所有樂團與萊比錫歌劇院所演出的音樂。我想我也將不會去違背他們的傳統,但我希望能讓之更有活力。」

李卡多.夏伊小檔案
1953–出生於米蘭
1982–接掌西柏林廣播交響樂團
1988–擔任阿姆斯特丹皇家大會堂管弦樂團常駐指揮
2005–將出任萊比錫布商大廈音樂總監

本文原刊於八月十二日的法國世界報,原文標題為Riccardo Chailly, grand mahlerien, malgré lui.原文標題正確譯法該為「夏伊,馬勒大指揮家,僅管是他」,暗指他義大利的背景卻能成為德國音樂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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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聲女高音Di Falco的韓德爾魅力

什麼是「男聲女高音」?那到底是男歌手還是女歌手?(註1)這和「假聲男高音」與「閹人歌手」又有什麼不同?…這一連帶的疑問,也許是許多人在讀到標題時會提出來的,到底什麼是男聲女高音呢?


要清楚地解釋男聲女高音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簡單的來講就是男假聲歌手擁有同女高音音域與音色的聲音。現今歐美多半用Sopranist一字來指稱這類歌手,一般研究聲樂的專家學者也相信這就是十六、十七世紀許多義大利、法文文獻中提到的Falzetto/Falsettist。但由於翻譯的問題,Falsettist與Counter-tenor在過去中文都翻成假聲男高音,然嚴格來講這兩種演唱方式並不一樣。Counter-tenor字面意思為「男聲最高音」,雖亦是使用假聲,其音域則大致與次女高音相同,但音色歸類於男聲樂家,而Falsettist的假聲則可直達highC 甚至之上,其不論音域、音色都與女高音接近(註2),主要差別還是在音色。根據歷史記錄,十六世紀在女性尚未能進入教堂演唱的時代,Falsettist與童聲女高音一直都被用來演唱高音部。但自從西班牙的閹人歌手大舉襲擊歐洲樂壇後,假聲歌手們便因在聲音力度、音量與演唱壽命等均不敵的情況下逐漸式微。直到二十世紀由英國歌手戴勒(Alfred Deller)復興假聲藝術,我們才又一窺假聲演唱精緻藝術的奧妙。



至於男聲女高音,則因許多原因以致成為一種相當罕見的聲樂演唱方式,即便在巴洛克音樂發源地的歐洲,當今真正夠稱得上是假聲女高音的歌手也是曲指可數。好比說,並非能唱到High C便可以是男聲女高音了。這類歌手之所以罕見,除了這是珍稀的天賦外,男假聲的極高音域與中音域的音色與演唱技巧差別懸殊,造成演唱的突兀感與肌肉的負荷,再加上曲目並不廣(除了韓德爾,就是樂迷不熟悉的閹人歌手曲目),除非天生條件極適合的歌手,要踏上假聲女高音一途並不容易。很多假聲男高音,一如修爾,就曾宣稱具有女高音音域。「但問題是…」,他向法文的古典音樂雜誌「Le Monde de la musique」表示,「這些高音能不能『表現』才是最重要的。」簡單的講,當一位男假聲歌手擁有如同女高音的音域與音色表現力,能完整的演唱女高音曲目,他就可是一位男聲女高音。

這晚在法國最高法院內的聖禮拜堂,掛名男聲女高音的獨唱會主角法布里斯.狄.法勒柯(Fabrice di Falco),是位出生於中美洲法屬地馬爾汀尼克(Martinique),為義大利裔的父親與當地居民的混血。雖然於1999年以第一名成績畢業於法國Boulogne-Billancourt國立音樂學院,法布里斯的天賦並未立即受到樂界青睞,在樂壇漸露頭角還是近年的事,值得一提的是他曾應日本JVC之邀,灌錄一張「Ombra mai fu」的專輯。

音樂會開始了,留著一頭及肩長髮的法布里斯,在一僅六人的樂團伴奏下唱出第一首詠嘆調林納多(Rinaldo)的「負心者」(Cor ingrato)。他的唱功大致工整但偶會令人擔心,但特別的是他的音質帶有暗金色的美,乍聽之下與美國假聲男高音德瑞克.李.瑞金頗為近似,卻有著更為純淨柔美並內藏著熱情的特質,聽他的演唱好比欣賞深秋暗紅的楓葉富麗而典雅。這樣的聲音來唱韓德爾是非常適合的。另外他聲音中的抒情性多於花腔,從這首前半部抒情、中間有許多花腔的曲子,便可比較出來。接下來同一歌劇的另一歌曲「親愛的新娘」(Cara sposa),是首音域非常寬、音域常上上下下變化卻極為抒情優美的難曲,很考驗歌手的基本功。此時正值夕陽西下時分,灑落著教堂內滿佈著暗朱色的光彩,在這羅曼蒂克的氣氛下,伴著法布里斯那出自他喉中猶如夕陽殷豔優雅的嗓音,在場聽眾莫不有晃若他世之感,曲畢自是爆出極為熱烈的掌聲。

接下來法布里斯唱了幾首較行進感的曲子,不過聲音似乎有些疲憊而開始有些不穩。我一直覺得奇怪怎麼他怎麼都只唱假聲男高音或次女高音音域的曲子,雖然不時有揚起的高音,但他此時的音色其實是比較偏向假聲男高音的。到了演唱凱撒大帝一劇的「激起我心中的怒火」(Svegliatevi nel core ),那觸及假聲低音的底限,讓我忍不住猜想是否他的聲音已經有了變化?中間休息時,樂團以低高不一,讓人哭笑不得的水準演出了兩闕韋瓦弟與史卡拉第的樂曲。然後是整場獨唱會的幾首重頭戲:林納多的「放下悲傷」(Lascia ch’io pianga)、塞爾斯的「樹蔭下」(Ombra mai fu)和亞里歐唐特的「不忠貞之人」(Scherza infida)。特別是前兩首可說是韓德爾最出名,最被唱爛的詠嘆調,就連不聽歌劇的人也都會認的出旋律來。如今一般聲樂家已很少將他們放入演唱會曲目了,因為面對耳朵已被慣壞的巴黎聽眾,要重新唱出另一種感動是很不容易的事。然而對法布里斯這樣新人來說,這兩首曲子卻是一個不得不攻佔堡壘。

不知是聖禮拜堂的音響真有傳說中的那麼好,還是他們對這幾首曲子有過特別的琢磨,從樂團起奏的第一個音開始,那晶瑩剔透的音響讓人有種無比愉悅的滿足。而當他輕盈地唱出Lascia ch’io pianga時,一縷美麗振顫的餘音繚繞,也正是他聲音特質迴盪在整間教堂。巴洛克音樂本身就是一疊假假的堆砌,韓德爾之所以偉大,就是能在這一團看似虛假的形式中造就出靈魂的真與美。法布里斯的聲音似乎正切中了這一要訣,那音色表現的就是他自己。這首「放下悲傷」唱得相當動容。不過,比起他接下來的「樹蔭下」,前首只能算是「工整」。自宣敘調起,法布里斯的聲音便像染上魔力的寶石,頭一句「Ombra mai fu」只聽得他不急不徐,像隻飛鳥降落在柔軟的草原,優雅地由弱漸強吐出長長的樂句,那澄靜的聲音讓我有種忘了身處何處的恍惚。第三句的突高是如此的乾淨漂亮沒有瑕疵,我彷彿是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般的著迷。此曲重覆之處很多,為避免單調,一般歌手多會在第二段加些花腔,但法布里斯卻是與樂團合作出有層次的演唱讓人回味。到了最末尾前一句的拔高,他那寒星般的弱音懸浮在教堂頂的玻璃彩窗之上,令人不敢喘息,曲終後好一陣子聽眾也都忘了拍手。



「不忠貞之人」是首戲劇性較強的曲子,內容是亞里歐唐特的感情被僕人假扮的公主欺騙,自殺未成而誓言報復。這首詠嘆調在珍納蓓克與范歐塔奠定下絕倫的經典演唱後,少有人能出其右。頗有自知之明的法布里斯,知道假聲歌手的中低音域難以突出,無法做到像次女高音的戲劇感(註3),所以他用硬冷的音色以及弱音等技巧,在中高音的部份做各種悲傷、憤怒的表情。最後更一反樂迷習慣的弱音而代以充沛的音量做控訴般的結束,相當的精采。

演唱會後,同行的朋友在場外買了一張他早些年的錄音回去聽,驚訝的發現原來他「過去」真的是一位女高音。不但今晚的曲目全都提高了幾度演唱,一首原本都由花腔女高音擔綱的「come, Zephyrs come」(註4),他唱得可圈可點,看來是歲月的無常拓寬了他低聲部的音域。事實上,在假聲藝術發揚之後,世界各地都曾或多或少地出現過幾位曇花一現的假聲女高音,然似乎是那些炫目的高音只是歌手們年輕時才有的產物。在這幾位神奇的聲樂家裡,其中最著名的當屬義大利的「超人」安哲洛.曼佐悌(Angelo Manzotti)。他那難以置信的高音(直達High E),輕鬆唱起那些天花亂綴的花腔、眾如繁星的裝飾音,禁不住要讓人懷疑他「是否曾為藝術犧牲」。不過他這絢爛耀眼的全盛時期並不長久且錄音極少,現在能找到他的專輯中,雖然我們仍可以從其中找到些他曾為假聲女高音的痕跡,但基本上已是他「轉行」到假聲男高音的錄音了。

能夠現場聆聽假聲女高音是極為難得的機會,在法國這全世界巴洛克音樂最為興盛的國家,人們還是能偶爾聽到來自各地的假聲女高音歌手(例如曾經有位打著師父是花腔女皇蘇莎蘭為招牌的越南假聲女高音)。雖然他們不都一定是優秀的歌手,但總有驚喜。法布里斯雖擁有特別的天賦,但要成為偉大的歌手還需在呼吸上下些苦功。不過,且讓我們向這些往不可能做努力的歌手致敬,也許哪一天,一位偉大的假聲女高音就在某處誕生。

註1:照醫學觀點來看,男性與女性都擁有假聲,不過女性的變化較不明顯。

註2:雖然男性的假聲大致的劃分如此,但還是有不少難以歸類的例外。另外對於Falsettist和Counter-tenor的定義與不同之處,依各學派理論之不同仍有不少爭論。

註3:誠如名假聲男高音指揮雷內.雅克伯斯(René Jacobs)所說,男假聲的弱點就在低音部,歌手至多將真假音換聲區練就的不露痕跡,卻難以在假聲的低音部發出強大的音量。

註4:出自韓德爾歌劇「塞米勒」(Semele)邱比特一角。

另附Fabrice di Falco個人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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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March 09, 2005

「譯文」側寫女高音露琪亞.波蒲


二○○三年十一月十三日
奧地利–捷克女高音露琪亞.波蒲(Lucia POPP)已逝世十週年。這位在世倍受眾人敬愛的聲樂家,以她水晶般剔透玲瓏的音色讓當時與後來無數愛樂者領略仙樂的奧妙,也為二十世紀下半葉保留了最後的理察.史特勞斯演唱傳統。她於一九九三年的驟世是當時古典樂界一大損失。

在「歌劇群芳譜」一書中提到過波蒲曾接受英國「歌劇」(Opera)雜誌的訪問,本篇文章便出於此。刊登於1982年第36期的歌劇雜誌,由資深樂評家Alan BLYTH訪問於她首次演唱華格納「紐倫堡名歌手」中艾娃一角前夕。

無視所有演出前需要長期預演與音樂細節上的謹慎準備這兩個慣例,女高音露琪亞.波蒲,在柯芬園去年(1981)夏天的莫札特音樂季中,演唱「費加洛婚禮」蘇珊娜一角,以她個人誠摯魅力與詮釋天份,贏得在場所有觀眾的心。雖然早些時候她還在德國演唱另一個角色,並在開演前才飛來倫敦,但波蒲以一個真正藝術家具有的珍貴才華,輕易地溶入整體的表演,充份展示她的敬業精神,並顯示出她與其他被過份包裝與哄抬的歌劇明星的差別。

然而,這次波蒲卻有了充份與完整的事前預演和準備(她將會對此非常感謝),在本月即將於皇家歌劇院重新上演的劇碼「紐倫堡名歌手」中演唱她世界首演的夏娃一角。其實她這樣循序漸進的由輕花腔到演唱重抒情曲目的過程,已成為一個歌手生涯的典型,這從她在1963年芳齡24歲時於維也納國家歌劇院首次演出開始,一直是小心翼翼朝自然地發展。在問及她是如何考慮詮釋一個角色時,她堅持一些「手工」步驟是必需的。在她思考要怎麼去演唱一個角色以前,她一定先確保自己能適應新學習的音樂所需要的技巧精準度,接下來則是充份了解作曲家的意圖。再之後,她認為很重要的一點,是她如何與使觀眾對新角色達成共鳴。這通常是音色上的工夫,或在某細節上強調,與某個動作要協調等等。她認為自己是個非常劇場型的人,並用這種方式去感覺角色本身與傳達這份感受給觀眾。

「可能是我發覺在現實生活上與人溝通是很容易的事,所以在舞台上我也做得到。」她說。「我想基本上我是個外向的人,這點很有用。可以說我根本不在意在200多人面前站起來發表自己的意見,甚至用我很破的英文來發言。」

關於夏娃一角,波蒲相信她安然地處在上帝和指揮的引導下。她明確地指出:「『噢,沙克斯,我的摯友』這首詠嘆調足以讓妳滅頂。」她深知其中險處,但她也相信,過去要是連葛登(Hilde Güden)這樣與她同類型的女高音都能唱了,她當然也可以,再加上與她唱對手戲,飾演沙克斯一角的漢斯.索汀(Hans Sotin)比一般演唱此角的男中音年輕許多。其實波蒲早就多次被各地請求演唱夏娃,但她近幾年忙於演唱其他新角色,特別是「魔彈射手」的Annchen,一直等到這次柯芬園的邀請才獲得首肯。

對於華格納其他女高音角色,波蒲沒有太多演唱她們的野心,然隨著新歌劇錄音「間奏曲」的成功,她計劃將試試其他史特勞斯女主角,例如:阿拉貝拉、達芬妮和元帥夫人等。她很坦白的,對於蘇菲這個角色,在唱過不下11場「玫瑰騎士」的大製作後,她已經很滿足了。她說:「不管如何,若今天觀眾能看到我的銳變,那必定是元帥夫人無疑。」無獨有偶地,在唱過場次難以計數的蘇珊娜;並已挑選過所有她能選擇的工作搭檔後,現在只剩下像Peter Hall這一類的製作人能讓她再多看一眼這個角色了。



目前處在事業的顛峰,波蒲以愉悅的心情來看過去走來的路。從小到現在,她幾乎沒有一刻不是在唱歌的。在還是小孩的時候,她的生活就已經充滿了音樂。「我母親擁有一個美麗的女高音嗓音,而我記得我總是唱男高音部來與母親搭配二重唱,甚至連平克頓(蝴蝶夫人)、卡伐列多西(托斯卡)都唱過!我也待過合唱團,唱過各種類型的曲子,並隨他們到國外去表演。在高中匯考之後,我在大學唸了兩個terms(一個term是三個月)的醫學院,卻發現那並不適合我。我開始理解我應該當個女演員一類的。一直到有一天:我在布拉提斯拉瓦-我的出生地,參加某劇團演出莫里哀『暴發戶』中的妮可這個角色。在劇中,妮可需要唱某一種牧歌。而一位聲樂老師聽到我的演唱後認為我有一個漂亮的嗓音,並問我是否考慮以歌唱做為職業生涯。接著我馬上隨著她開始學習聲樂,她確實是我唯一的老師。」



「經過四年的學習後,一次我到維也納去拜訪我的親戚。當時我的阿姨,真是個歌劇的狂熱迷,跟我說國家歌劇院一直在找像我這樣的高女高音,能唱花腔,能唱夜之后(魔笛)和采碧奈塔(納克索斯的亞里雅娜德),不過我當時並不知道在維也納每個人都能走進歌劇院要求試唱。當然你不可能期待第一次就唱給卡拉揚聽,但這個機會還是有的。所以…在幾場演出後,我確實在他面前試唱,他那時是董事,所以與我簽了約。接著在那一年的薩爾茲堡音樂節,我被要求唱魔笛的第一仙童(譯註:據資料紀載,該場飾唱夜之后是美國女高音Roberta Peters,唱帕米娜的是西班牙女高音蘿蓮佳),華爾特.李格聽到我的演唱之後,立刻邀請我在克倫培勒的魔笛歌劇錄音裡唱夜之后。」

「現在的我非常珍惜自己,在演出前不飲食,並做最充份的休息。但其實我在那個年代卻是很天真的,我記得要錄夜之后的當天還去看了牙醫,結果帶了一張被麻醉且毫無知覺的臉到錄音室,不過那次的演唱卻非常的成功,其實我也不曉得,我想我要不是太沒錄音經驗就是太厚顏無恥不顧形象了…」

波蒲的夜之后招牌,其兩首詠嘆調在克倫培勒慢速的指揮下,飽滿的音色,精確的花腔,成為一個典範。而現在,我們可以從海汀克指揮的魔笛錄音中,聽到波蒲所演唱的,也許是近二十年來最使人動容的帕米娜(譯註:法國知名樂評指出:波蒲詮釋的帕米娜可列入史上前三名)。就這樣,她為同一齣歌劇立下兩個經典。

雖然她也覺得那些夜之后的演唱是差不多好了,然而她想的卻是:一個真正的目標該是經過爭扎才得到的。這表示夜之后對她而言是沒有難度的。

於是她想她具有一些天生的才華。而這些來自她以前曾學過十年的音樂(不包括聲樂),來自一個熱愛音樂的母親(「雖然我爸爸只知道國歌是一首演奏時所有人要立正聽的音樂」)。以及一個在她小時候一天到晚在唱莫拉維亞民謠的祖父。這些藝術的因子深植在她體內,也難怪她最近出的一張整合德弗札克、楊納傑克和高大宜的民謠專輯深具純正的東歐風格。

持續將夜之后這個角色列為她主要王牌,波蒲形容她「演唱生涯是由屋頂開始」(譯註:在許多魔笛的製作中,「夜之后」一角都是高掛半空中演唱),因為在六○年代早期,她一直悲慘地為此角色限制其他曲目範圍。「但當時我卻因此有了美好的機會在維也納欣賞那些偉大的歌手們,並以小角色的身份與他們共事。除了夜之后,我還唱了芭芭琳娜(費加洛婚禮)。蘇菲是我接下來要學習的第二個大角色。開始我以為不可能唱好她,尤其是從歌詞來看。雖然我的母親是維也納人,但全家在戰後決定不再說德語。」

「待在維也納國立歌劇院並不想像中簡單且很容易跌跤的,好在我總是走的很小心。那時,為了安全起見,我先被送到林茲(Linz)試演我第一次的蘇菲(我希望今日的歌手都能像我那樣地被照顧),然後才有到維也納演唱的機會。但不久我就發現他們根本沒什麼時間給我去學習,像帕米娜、蘇珊娜和采琳娜(唐喬凡尼)這些我想唱的新角色。於是我了解該要去別的地方去學習她們,然後才像捧一包紮好的花束般一朵一朵帶回來維也納。



她將夜之后這個角色保留了十年,其間她於1967年美國大都會歌劇院首演此角。「在1971年的一次廣播演唱後(我仍然有那個錄音帶,唱得非常好),我就決定要把她放棄了。因為我實在為她受太多罪,每次臨上場演唱前我都緊張的不得了。還有!如果你想要保留那些高音的話,就得限制你演唱的曲目。於是你整個的生活就在那幾個高音和夜之后之間打轉,沒有人會讓我唱抒情的角色。更何況妳一生中,能同時唱好第一首詠嘆調的最低音和第二首的最高音的時期是非常短暫的。後來,隨著我的聲音能表現更多層的音色,我漸漸能承擔那些例如過去十年我演唱的曲目。我幾乎所有的莫札時的角色,都是在加入科隆歌劇院著名的龐耐爾(Ponnelle)莫札特系列時首次演唱的。」


波蒲第一次在柯芬園演唱是1966年,同時也是她假面舞會的「奧斯卡」一角首演。她其他在柯芬園的首演的角色有1968年的戴絲碧娜(女人皆如此),還有原本計劃的Annchen(魔彈射手)「在柯芬園工作我們有時間來充份的研讀角色,特別是遇到一齣大製作或重要的重演。我非常喜歡與蕭提共事,也發現柯林戴維斯非常的平易近人。」

其實依照波蒲的背景來看,她居然從未唱過「被出賣的新娘」(史麥塔納)中的主角瑪壬卡是很說不過去的,不過下個月這齣製作即將在維也納推出。過去她覺得這個角色的聲音負荷對她而言有點沈重,但現在應該會適合她。而她另一個新角色則是明年在華盛頓首演馬斯奈的「瑪儂」。

現在她花上愈來愈多的時間在錄音室裡。Eurodisc(90年代為BMG收購)為她計劃的錄音中,包括艾婷娜(愛情靈藥)與諾琳娜(唐.帕斯夸雷)兩個角色。除此之外,還有在DECCA公司與蕭提合作且即將推出的「費加洛婚禮」,以及接下來,可望能再度回到她老東家EMI,並與海汀克合作「魔笛」(譯註:演唱帕米娜)。「我發現與海汀克之間彼此的音樂觀點相當一致,我認為一個角色的性格與其音樂是彼此纏繞的,然而海汀克卻將我更推進角色性格的高貴性。」

波蒲同時將她的歌劇演唱經驗帶入到個人演唱會中。她看待每一首歌曲就像看待一齣小型歌劇。「一般來講藝術歌曲是一門艱難的藝術,那演唱方式的變化雖然細微,效果卻比在歌劇舞台上突顯且重要得多。有時候我們又需要用一種聽起來很雀躍的歌曲來表達一個非常傷心的故事。好比說舒伯特,當歌曲轉至大調時,音樂聽起來竟比之前的小調還要哀愁。而我之所以這麼喜歡個人演唱會,是因為觀眾完全在你意願的帶領之下。這種樂趣或許有些任性的成份吧!」

她非常痛恨時下強行將歌手歸分為某種「型」( 譯註:原文為 das Fach,指學院、派別 )的趨勢。「別人會說:『哦,她思想很有內容,所以她可以唱沃爾夫(Wolf)』,或者『她天生就該唱女僕』!這樣說來,我還真是忝不知恥地想要唱遍所有我覺得好的與適合我嗓子的音樂。當然不可能每一個角色都完全適合我,但我喜歡那種多樣性的享受。」(譯註:1980年當波蒲宣佈不再演唱蘇菲而想改唱元帥夫人時,過去在慕尼黑一直珍愛她的指揮小克萊巴(Carlos Kleiber)曾發表過狠毒且反對的談話。)

一旦進入工作季後,波蒲便幾乎不停地處在旅行的狀態。她在慕尼黑有個家,但卻一直認定維也納國立歌劇院才是她主要的家。那她的嗜好呢?答案是「音樂」。波蒲還強調她喜歡純音樂多過於演唱音樂。每當有空閒,她喜愛去聽音樂會,欣賞其他音樂家的獨奏,她認為室內樂是「最純粹的藝術」。那在家裡呢?她喜歡做飯:「每一個來自捷克斯洛伐克的人都很享受做飯的樂趣。」與其他歌手不同的是,她對旅行的適應非常良好。「你只要在飛機上少吃兩餐少喝兩杯,就可以免去所有時差帶來的困擾。並且接下來你會發現能輕易進入當地時區的步調,而且睡得較好。我喜歡較短的假期,太長的假期會讓我感到無聊好像要生銹一樣。」

有考慮過教學嗎?「你怎麼可以問這個問題?聽來像在暗示某人該要退休一樣。其實我目前在芝加歌的西北大學(North Western University)有開藝術歌曲的大師講座,另外慕尼黑的藝術學院也一直要求我開一堂關於發聲(voice production)的課程,但現在我根本沒那時間。而且大師講座說實在非常的累人,因為那將會比你自己上台演唱時還要更投入,更認真。」

今日的年輕歌手,對於波蒲那些經典的演唱大概只能奉為經典望其項背了。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她天生自然如說話般且外開型的發聲。這讓她不論是在歌劇舞台或是個人演唱會上,能輕易傳送清楚的咬字還有角色的個性。然最重要的,還是她似乎用某種張力來詮釋每個她演唱角色的情感。這些表面上雖然都看似是與生俱來的能力,但我確定她必定曾經下過許多苦功才可能造就她演唱技巧的渾然天成,和一種在生理與聲音上能持續使人振奮的活力,不斷地勾動聆聽者的心。也難怪她過去一直(現在也是)以伊莉莎白.葛露默(Elisabeth Grummer)與艾娜.貝格(Erna Berger)兩位女高音為學習榜樣。從前她的演唱,或許在音色上的變化還稍顯單調,但今天她卻幾乎能依照自己的意志來控制並豐富地表現。

在談到她的定位,波蒲覺得與她同一輩的歌手之中,她算是完完全全的拋開舊時代第一女伶完美形象的代表。在Kingsway廳準備「費加洛婚禮」的演出時,卡娜娃(Kiri Te Kanawa)穿了件印有叢林花紋的罩衫,波蒲穿的是一件多彩的T-shirt。「這樣營造出一種較為輕鬆又親近怡人的氣氛,無論如何沒必要和我們那看似嚴肅的表演做妥協。」

至於波蒲(Popp)這個姓氏呢?這是真的姓,不過不是捷克的姓氏。她父系的祖先來自奧地利。「我確實是有些混血的血統,我身上流有摩拉維亞、奧地利、匈牙利和羅馬尼亞的血源,所以你可以稱我是奧匈帝國的孫子民。這或許也是為何我覺得自己非常世界化,能四處為家。我接下來要說的這句話也許聽來很老套,但音樂真的是一個世界共通的語言,而且我在各處都擁有朋友。」--全文完

附帶:Opera雜誌評波蒲演唱紐倫堡名歌手的「夏娃」

露琪亞.波蒲第一次的夏娃,那幾近完美的演唱讓人驚豔。第一、二幕中那頑皮雀躍的女孩在第三幕使人眼睛一亮銳變成期待中的新娘,用她如晨露潤澤過的眼神沈靜地望向她至愛的雙眼(順帶一提,這裡導演並沒有安排好,所以觀眾根本看不到男高音的雙眼)。波蒲銀鈴般的音色或許無法達到「噢,沙克斯,我的朋友」(O Sachs, mein Freund)這首詠嘆調中所要求的豐厚,所以在這一樂段中她以動人且信服的詮釋來補償其音色之不足,並 以她純淨穩定的圓滑音成為之後五重唱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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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March 05, 2005

女高音筆記-- 維也納的白金公主

用「白金般的音色」來形容昆杜拉.雅諾維芝(Gundula Janowitz)的聲音,對我個人而言是最適合不過的了。雅諾維芝是七○年代維也納首席女高音,她以純正絕美與罕見的銀質音色征服了無數的聽眾。不過由於她演唱的路線一直籠罩在自葛露默、舒瓦茲科夫與德拉卡莎等人所立下的經典典範,所以一般介紹女高音的書籍通常都忽略了她,甚至許多歌劇迷對她生平根本是一無所知。


1937年8月2日生於柏林,雅諾維芝在青少年時期全家遷移到奧地利的葛拉茲(Graz),之後不久她父親去逝,為求生計,她應徵到一個祕書工作,同時她也加入當地的音樂學院,因為她一直夢想演唱的生涯。很幸運地卡拉揚慧眼發掘了她;當卡拉揚首次聽到雅諾維芝的演唱,她才剛從葛拉茲音樂學院畢業而已。那時她獲得了華格納協會(Richard Wagner Gesellschaft)獎學金與到拜魯特音樂節演唱「帕西法爾」中花之少女的機會,對聲樂有獨到耳力的卡拉揚,馬上聽出這是一副即將在德奧曲目綻放出奪目光彩的好嗓子,於是馬上與她簽下合約。這讓才剛從學校畢業的她,馬上晉身為所有音樂學生夢想的維也納歌劇院駐院歌手,時值1959年,雅諾維芝才22歲。

一般國外的樂評家都會用「silvery」、「argent」來讚美她極為正統的維也納式發聲。雅諾維芝的音色,優美一點說像是瑩瑩澄明的湖水,但諷刺一點說則是黑暗中刺目的白刃。像她這樣的女高音一出場,許多同台的女聲樂家可能都要大呼倒楣,因為雅諾維芝如此光燦耀人的聲音,隨便發個聲都可以搶走全台光采。特別在許多莫札特與理察.史特勞斯的歌劇中,常需要動用到兩個或三個女高音為主要角色,好在七○年代還有另一個水晶音色的露琪亞.波蒲(Lucia Popp)可與之抗衡(並且她們以維也納為基礎);在1960雅諾維芝剛出道的年代,她都只唱些配角角色,好比「費加洛婚禮」的芭芭琳娜「費黛理奧」的瑪采琳娜、「卡門」的蜜凱拉(很有可能會讓歌劇名稱改寫的角色)、「茶花女」的芙洛拉之類,所以與她同到台的女主角們可都要小心翼翼的來應付,特別是有與之一起重唱的部份,想要不從女主角變肥綠葉就得拿出紮紮實實的唱功來。我推想,在那個時候,在舞台上大概只有伊利莎白.葛露默(Elisabeth Grümmer1911~1986)不會被那麼輕易的被搶走光采,不過她們似乎不曾合作過。


能獲得卡拉揚的賞識是極不簡單的事情,雅諾維芝跟隨他唱了幾個小角色後馬上獲得許多名指揮家的注意。克那佩茲布許就邀請她到慕尼黑演唱「魔笛」的帕米娜。拜魯特音樂節更是固定有她「帕西法爾」花之少女的倩影。但真正讓她開始大放異采的還是1963年,在由卡拉揚當家的薩爾茲堡音樂節中,那場著名的貝多芬九號交響曲。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找來之前一年的錄音來聽看看(現在DG有中價大花版),還有同年於大指揮家克倫培勒的生日紀念錄音「魔笛」中錄下帕米娜一角(此錄音同時捧紅了演唱夜后的波蒲)。於是,在世人驚訝聲中,一個新的女高音時代誕生了,卡拉揚懂得趁盛追擊,在接下來的那一年,讓雅諾維芝擔綱演唱維也納歌劇院重頭大戲,理察.史特勞斯的「無影之女」Die Frau ohne Schatten中的仙后。不過卡拉揚這次錯估她聲音的負擔能力,這麼一個重量級的角色,對當時只唱過一些莫札特主要角色與其他劇碼配角的雅諾維芝而言似乎能力有限、負擔太重。在首演當天,雖然在卡拉揚管弦樂小心的陪襯下雅諾維芝唱得還算可圈可點,但明顯地這個角色對她來說實在言之過早,雅諾維芝頂多能「唱」出來而已。卡拉揚只好將之替換成蕾珊尼克(Leonie Rysanek),沒想到卻造就了另一個仙后傳奇。





仙后一角的不適,更證明了雅諾維芝曲目的選擇方向。很明顯的,她將繼承當時由舒瓦茲科夫(Elisabeth Schwarzkopf)與德拉卡莎(Lisa della Casa) 在維也納叱吒風雲的角色:莫札特筆下的伯爵夫人、安娜與艾莉薇拉女士(唐喬凡尼)和費奧麗姬(女人皆如此),理察史特勞斯的元帥夫人、阿里亞娜德、阿拉貝拉和女伯爵(綺想曲)等,她絕對是這些抒情女主角的合適人選。其時舒瓦茲柯夫已經在專攻藝術歌曲,幾乎不再演唱歌劇了,但有德拉卡莎這嗓音、氣質與美貌兼具的大將在,與之同為卡拉揚維也納劇院班底的雅諾維芝沒什麼表現的機會。況且理察史特勞斯筆下人物角色也多不是一蹴可幾,隨便哪個新人都可以來唱的;基於種種原因,卡拉揚安排她進軍美國大都會,她在那裡演唱指環中的齊格琳德,並讓她在世界各地演唱莫札特與史特勞斯的角色與一些義大利劇碼以累積個人聲譽。之後七○年代由於德拉卡莎突然宣布隱退,雅諾維茲遂逐漸成為德奧曲目第一線女高音。

七○年代是雅諾維芝演唱生涯的全盛時期,當時她與波蒲、瑪蒂絲(Edith Mathis)被譽為維也納「銀鈴三姝」。這一時期除了卡拉揚外,她也與多位指揮大師如貝姆、肯培、傑利畢達克、小克萊巴、伯恩斯坦、朱里尼等合作,並留下許多知名錄音如「費加洛婚禮」、「女人皆如此」、「綺想曲」、「納克索斯島的亞莉雅納德」、「魔彈射手」、「費黛里奧」與「唐喬凡尼」等。她以她那卓越的天賦、所向批靡地唱遍了所有最適合她的角色,眾多歌劇迷與樂評家莫不被她那晶瑩的銀質音色所傾倒。她和貝姆合作的費加洛婚禮錄音,一直要到八○年代蕭提與卡娜娃的錄音出來才打破其獨尊的地位。她聲音中的高貴雅潔與年輕感,讓她那些角色突然「年輕化、乾淨化」了;聽她演唱「玫瑰騎士」的元帥夫人,腦筋會浮上德拉卡莎的朱唇皓齒,她的女伯爵會讓人想起神祕的葛麗泰嘉寶。每當她一開口,那霜降大地的銀色氣氛就鋪滿了整個歌劇院,而這種氣氛和德奧曲目本身又是再契合不過的,這讓她成了德奧曲目的最佳代言人,但也很快地將雅諾維芝帶到一個殘酷的事實;就是她能演唱的曲目範圍愈來愈狹窄,沒有新角色可學習,她重覆的演唱,讓一些她原本的招牌曲目也漸漸失去原有光澤,隨著歲月消逝,她的聲音也不再如前,重大的角色也漸不太能勝任了。於是她開始致力於藝術歌曲的演唱,同時後來因與卡拉揚的失和,到了八○年代,她則幾乎完全專注在藝術歌曲的演唱與教學。

單純若以演唱的藝術成就來講,雅諾維芝雖然得天獨厚擁有這麼明亮的音色,以詮釋角度來看不見得有多大的優勢。以好的方面來說,這是一副生來要當明星的嗓子,我們在她許多錄音中都可以明顯感受到她聲音的驚人性。好比聽聽她與肯培合作的亞莉雅納德,那首「Es gibt ein Reich」(有一個帝國)中一句「Hermes heissen sie ihn」(荷曼斯,他們呼喚著他)開頭的強音,那簡直是可用石破天驚、巨石穿雲,像漆黑的夜晚劃過一道刺人睜不開眼的閃電來形容。聽過這麼多該劇的錄音,大概也只有像她這樣冰潔忠貞的亞莉雅納德才可以把華彩炫爛的采碧奈塔完全給比下去。(不然承如美國女高音黛博拉.弗所說,這齣歌劇真該改名叫「采碧奈塔」。

但這美麗的音色同時也是她演唱藝術最大的致命傷。來看看下面這段評論:「納克索斯島的亞莉雅納德」全劇最大敗筆就在於霍夫曼斯塔爾給予女主角太過呆板可獲貞節牌坊的個性使得劇情的進展幾度停滯不前,……但雅諾維芝憑她那白金堅硬無感情的音色,竟唱出一種打骨子裡出來的冰清玉潔而完全了該角色的特性…。」這段刊在網路上的文字乍讀下來還不太容易確定該文作者對雅諾維芝的演唱倒底是褒還是眨。像她這種擁有特別美麗音色的聲樂家們,通常都有種共同潛在危機:為了保持自己優美的音色與線條,而在詮釋角色的時候自我限制。這也是為何有人批評雅諾維芝:「只能唱些像帕米娜等乖乖牌角色。」、「太過性冷感的伯爵夫人,難怪伯爵要另外找女人。」而事實上,歌劇圈內向來有個眾所周知關於雅諾維芝的流言,就是她演唱生涯最大的問題是:卡拉揚。因為她自出道開始向來被卡拉揚指揮慣了,以致於只要離開卡拉揚她根本不能自己對角色進行思考。

這個傳言憑良心說有些惡毒。不過在聆聽過她大部份的錄音之後,雅諾維芝在錄音室內的表現確實會有這些問題與毛病。好比克倫培勒指揮的「魔笛」、朱里尼指揮的「唐喬凡尼」和貝姆指揮的「費加洛婚禮」等。沒錯,那個帕米娜的天真無知實在叫人啼笑皆非,而安娜女士也完全沒有喪父之痛。不過話說回來,有此問題的聲樂家又不光她一人,許多著名的女高音在錄音室裡的表現也是相當的「不專心」,一如卡芭葉。若真正要苛責雅諾維芝的聲樂方面問題,或許是她的高音在la以上趨向單薄且焦點會散開,這使得她在層層向上的音階中,最高音的爆發處缺乏力量,另外就是她聲音質地常常太過堅硬不婉轉以造成她某些角色詮釋的僵硬化,耐人尋味的是,這個問題在現場的演唱明顯地減少。且聽聽她與貝姆合作現場版的「女人皆如此」、與近年來由美國Gala公司發行的薩爾茲堡1978年現場版的「玫瑰騎士」(由杜南伊指揮),和1964年與卡拉揚合作的「無影之女」以及1985年與貝姆合作,在東京現場的「費加洛婚禮」(那次演出基本上是整個維也納歌劇院卡司搬到東京去)等…。那角色詮釋的鮮明感與活力是錄音室內完全聽不到的。她的費奧麗姬喜感十足,伯爵夫人會讓你憐憫也讓你笑,她的元帥夫人則細緻而美麗,相較於舒瓦茲科夫「一個完全的女人」式的理性詮釋,雅諾維茲卻有著純然的感性與動人。所以說,也許她在某些角色與某些演唱確實讓人有她在「神遊太虛」之感,但這不代表她所有的演唱成績,她確實也有相當傑出的表現。

最後來說說雅諾維芝的錄音,我後來仔細查了一下,才發覺相較許多名女高音,其實她的錄音算是少的,上述的現場錄音我都相當的推薦,在這裡我另外做些錄音室的推薦。

1. 莫札特演唱會詠嘆調:DG發行,Boettcher指揮維也納交響樂團
六○年代的雅諾維芝是最理想的莫札特歌手之一,因為她尚未過度開發的聲音,唱起宛如天樂的莫札特演唱會詠嘆調,有著絕佳的潔淨與均衡感。均衡與精緻是歌手演唱莫札特曲目的重點,藉由雅諾維芝的美聲,我們得以一窺維也納純正莫札特風格的面貌。

2. 理察.史特勞斯最後四首歌:DG發行,卡拉揚指揮柏林愛樂
當然,這不是「最後四首歌」最好的詮釋,卡拉揚部份的處理也顯得急燥,但從這份1971年的錄音中,我們可以聽到雅諾維芝的聲音是多麼地與史特勞斯的音樂相融合。且經由卡拉揚的指導,她聲音中的金屬性明顯的軟化,像泛著瑩瑩光澤的蟬翼,飄渺地閃爍著白金光輝。

3. 理察.史特勞斯歌劇「綺想曲」:DG發行,貝姆指揮巴伐利亞廣播交響樂團
太感謝貝姆,能在雅諾維芝聲音最光輝的時刻錄下這部沒幾套錄音的優美歌劇。理察.史特勞斯這部室內管弦樂的傑作,一般女高音只錄下最後十幾分鐘那美的攝人的一景。主要也是前面太多半宣敘半歌唱的部份讓不明歌詞的人不明究理而感到無聊。但雅諾維芝的音色可彌補此不足,更在最後一景替此歌劇留下最晶瑩美的一頁。

另外關於她錄音尚有一兩張「現場」的藝術歌曲,這些我也是相當推薦。比起她在錄音室裡演唱的藝術歌曲有種過於嚴謹的態度,這兩張有與現場聽眾交流的活力。另外我們也驚訝的發現,她在九○年代的聲音仍是不變的銀色性質,保養的大致還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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