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December 19, 2005

深秋的雜想

Félicity家聊了幾句蓋爾基爾的演唱,讓我想寫下一點心得。

事情的開端是這樣的:

八月我在南法Sisteron城的Citadelle音樂節聽了一場絕佳的音樂會,指揮是很年輕的法義混血Spinosi,他在naïve公司錄了幾部韋瓦第的歌劇,成績斐然。而演唱會主角則是一個女低音與一個假聲男高音Marie-Nicole Lemieux與Philippe Jaroussky的Duet。Jarrousky這位優秀的年輕歌手,常來逛我部落格的朋友應該對他不陌生,不過Marie-Nicole Lemieux可能是個新名字。她最近才在naïve公司出了一張法國藝術歌曲集,曲目由蕭頌德步西到尤涅斯柯,是位認真演唱且技藝接近成熟的希望之星。


整場音樂會,不論歌手亦或樂團都驚人地出色(抱歉我八月忙於趕路兼太過懶惰沒有寫下心得),曲目上半場是韋瓦第歌劇選曲,下半場則為韓德爾,Jaroussky的聲樂技巧幾乎無可挑剔,他的高音乾淨寬闊,演唱時情緒的投入更是渾然天成,全無刻意斧鑿的痕跡。我最訝異他那聽似單薄的音色,還能依音樂情境做出深刻的層次變化。來自加拿大魁北克的Lemieux,聲音恢宏卻還能表現靈活的花腔,她應該擅長戲劇性的角色,而且有著少見的低音,是值得期待的新人。至於樂團方面,新古樂派給予巴洛克音樂最大的改變,是灌注了令人興奮雀躍的生命力與活力,而Spinosi正是個能帶動樂團充沛活力的指揮,他甚至會在興奮的當頭高跳打拍。如果要我找出這次演出的缺點,我大概只能說場地的音響效果太差,沒辦法感受到女低音Lemieux的「實力」。因為那更本不是個音樂廳,也不是教堂,而是一個完全露天的「廢墟古蹟」。

不過我很懷疑女低音與假聲男高音的二重唱會有多少?結果不出所料,全場真正二重唱的歌曲只有兩首:韋瓦第La Fida Ninfa(忠誠的水仙女)中的Dimmi pastore,和韓德爾Giulio Cesare的Son nata a lagrimar。Jaroussky和Lemieux其實已經有不少合作的經驗,不但具有默契,在聲音上還會彼此互補:Jaroussky的聲音清亮而集中,Lemieux的音色則渾厚醇美,他們在Son nata a lagrimar最後的長弱音合唱,雖然沒有好的音場環繞,但那純淨完美的合聲,直讓人連呼吸都嫌打擾。

上面三段其實都是可以省略的前提(彌補一下我的懶散),其實我的重點是:那晚Jaroussky所演唱的Cara sposa (出自韓德爾的歌劇Rinaldo),實在太動人,讓我至今仍無法忘懷,可說是le plus grand moment musical de ma vie。這首歌並不如韓德爾其他作品如Ombra mai fu有名,就連Rinaldo歌劇本身被演出與被錄音的次數都稀少。然而這些都掩不住Cara sposa這首高雅憂傷的曲子的魅力。Jaroussky開頭的第一句長音就差點讓我掉淚,他那單純無辜的歌聲就像有魔力似的把人帶進另一次元的空間,突然間我們都是失去Almirena的Rinaldo,感受著和他一樣的哀傷,唱道:Cara sposa, amente cara, dové sei ?(摯愛的妻子啊,心愛的愛人啊,如今妳在何方?)。我不得不說漂亮的嗓音與優異的技藝大概還不是Jaroussky最大的天賦,這是一個非常擅於藉由歌唱傳達故事與情感的高手,他聲音中的表達能力就連對這齣歌劇故事內容不清楚的觀眾都能感同身受地因曲調而哀傷。我一直在想倒底是什麼讓他這首曲子的演唱如此迷人?我自己擁有的版本中,James Bowman唱得像塊木頭,David Daniels的版本稍嫌誇張濫情,阿根廷出色的年輕歌手Franco Fagioli是相較之下比較滿意的版本,但指揮是很大的敗筆。最近修爾也在新專輯演唱此曲,然而那拘謹保守幾乎沒有表情的演唱讓我頗失望。

關於這份感動,我找不出所有的答案,但有一個很明顯地要素是「純真」。而正是這份純真每每讓我為劇中人或歡喜或落淚:Gwyneth Jones的元帥夫人、齊弗麗德的奧克塔文、舒瓦茲柯夫的綺想曲女伯爵、波蒲的阿拉貝拉與帕米娜、卡拉絲的茶花女、蔻楚芭絲的咪咪、葛露默的戴絲蒂蒙娜……,那是一個很微弱不清的界線,而且我們並不能總是確定,這份感動的呈現,單單只是準備工作的用心是否足夠?音樂是瞬間的藝術,依照混沌理論的說法,一個重覆一百次的動作,每一次都不一定會帶來同樣的結果。就像芙蕾妮所說:四十年來她每次演唱咪咪都會有不同的感受。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一當那份單純的情感走上軌道,我們總是能夠立刻認出並馬上與之溝通;當然這不僅限於歌唱,肯普夫的布拉姆斯間奏曲集、普雷特涅夫當年來台演出的李斯特b小調奏鳴曲、傑利畢達克的柴五……等。

之所以有這些感想,主要是前些日子聽了阿藍尼亞與蓋爾基爾的波西米亞人。這是我第一次看他們夫妻二人的現場演唱,但與我預期相反的是:阿藍尼亞的魯道夫有著令人感動的深情與豪氣,而蓋爾基爾的演唱卻與咪咪這個角色有點格格不入,問題不在唱功,不在音樂性,我猜想是對角色的認同,也就是對待角色的「真」。我不知道蓋爾基爾本人如何,但她表現出來的氣質比較像是郝思嘉,而不是有著單純的生活與小小期待咪咪。這也是為何,我想在這裡向Felicity解釋為什麼那個時候我會說她的演唱缺少些說服力的原因。我並不認為她有去深入並單純地演唱那個角色,而比較多是在演她自己。這或許是因為和她老公合作的關係,也有可能她對波西米亞人感到厭煩。當然,單咪咪一角一點都不足以代表蓋爾基爾全部的演唱成績,我仍然期待她有更好的表現。

7 comments:

Anonymous said...

哈囉~
這篇文章真好看,而最後講喬琪歐小姐的部分真是發人深省的好文筆!
(不過你可以現場看喬小姐orz... 好羨慕... 我最近最近也只有數年前在法國電視上看她和她老公演R&J的直播...)

至於你提到alto/countertenor二重唱少見,我想這齣神劇中可能有幾首不錯的:
http://tinyurl.com/bczos
我覺得Caldara 這齣 Maddalena ai piedi di Cristo 真的是活力創意十足,當然我想一大部分也是要歸功令人很能耳目一新的指揮 Jacobs,以及他選擇將其中 "earthly love" 與 "spiritual love" 分別分派給 contralto 和 countertenor-特別當前者是爆發力十足的Fink,後者是醇美的 Scholl 時...

Btw,我有 Scholl 在 Decca 那張(最後的?)最新專輯;幾首花腔的很不錯,但後面有幾首好像有點 routine.. 也許如你所說吧。我其實有點意外。

felicity said...

說起來慚愧Arleen Augér 是我今年才發現的聲樂家,而且第一次聽到的歌曲目是O del mio amato ben,愛樂廣播聽到的,我立刻到網頁查是哪個人唱的,這首聲樂流行歌曲,我覺得很多人都表現的好濫情,以至於讓我討厭了五年之久,但是那天聽到Augér得詮釋之後,我完全改觀了,之後聽了她演唱的Schubert:Romanze, Quilter:Music, when soft voices die等曲子。以後要開始搜刮她的CD和慢慢的尋找她的資料囉:)

再來說說蓋爾基兒,陪我去聽音樂會的朋友說, “她看起來舉辦音樂會就像是來逛街一樣的輕鬆,完全不用太緊張或是準備!”卡米所說的對音樂角色的投入不夠,其實在蓋爾基兒的身上還真不難發現,譬如下半場的曲目 “Habanera”& “In Quelle Trine Morbide”,這兩首曲目我覺得她只用了50%的心力吧!不然就是為了madama butterfly的戲劇性龐大音量作準備;P

當然每次有重量級的音樂家來台灣,我都會很開心,尤其是聲樂家,但我坐在台下常在想,目前活躍在舞台上的國際知名音樂家和大師們,來台灣開音樂會的心態是什麼?是因為想要傳達自己的音樂?還是只是到日本等亞洲國家後,在順便的來台灣賺賺呢? (我相信有人是這樣的…)

Sommerbaum said...

To 達米

所以現在台灣是翻「喬琪歐」嗎?這還真要隨時update才行。

我都忘記基督腳下的瑪德蓮裡面有這幾首了,幸好你提出來。這齣錄音我在上揚工作的時候幾乎是逢人就推薦,客人聽後的反應也都很好。反而Jacobs最近出的費加洛婚禮,我比較不滿意,特別是casting的部份。

其實Scholl在decca的錄音我都不是很欣賞,我想重點在於樂團並不出色,個個都中規中矩,連帶把Scholl的表現都托下去了。

To Félicity

Augér的錄音說說其實也不少耶!我最推薦歌劇的部份是莫札特的Mitridate, re di Ponto和Lucio Silla。都是Philips出的,現在要買可能只有莫札特大全集中「早期歌劇」的版本了。一般凡聽過她在Lucio Silla裡的Giunia那首超難花腔,大概都會覺得葛貝洛娃好沒水準。藝術歌曲的話,有的已經不太買得到了,若妳對Wolf有興趣,甚至沒興趣,都可以去買他在Hyperion公司錄的沃爾夫藝術歌曲集,這張專輯是:如果有人想試試沃爾夫,我一定會推薦的。

至於妳說大牌藝人來台撈錢,我想芭托那一場最明顯吧,雖然那時我不在台灣,但聽朋友說台上的水準與台下的一樣爛。

Anonymous said...

之前在老師家討論作品時有遇到一次蓋大牌。我沒和她講到話,她大概也不屑吧,完全不把我的存在當一回事。現場還有那位France 2的Eve小姐,說要訪問她,不過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她說一句話要撥弄十次頭髮。實在想吐。

felicity said...

我討厭巴托!我六年前買了一張她唱Mozart Aria的CD,從此以後討厭她,CD也都擺著不聽了。

Sommerbaum said...

to Lucas
看來你對蓋大小姐不太滿意哦!

to Felicity
我也不喜歡芭托,她的聲音永遠一樣沒有變化,表情永遠甜的太過頭,她的演唱一點也不耐聽。此外,她的藝術歌曲千篇一律千曲一腔,這個很久以前符立中就說過了。致於她的莫札特角色,她Blonde的那個high 降E實在是個糟的經典!她的蘇珊娜噁心到讓我想吐。簡單來說,她的演唱就像劉德華演戲--永遠在演自己。

Anonymous said...

我也討厭芭托。不過我對符立中更感冒XD 基本上我覺得那個人寫的東西最好全部燒掉...